杯雪是小椴创作的完结武侠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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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杯雪 作者:小椴 | 书号:1883 时间:2016/10/5 字数:18444 |
上一章 第一章 势迫 下一章 ( → ) | |
原来这一老一少两个人物都非比寻常。老者名唤赵无量,少者名叫赵旭,都是出⾝帝胄,本为皇室人物,只因南渡之![]() ![]() ![]() 这且不提,却听门外这时有个声音道:“店家,前两⽇,你有看见一个骑骆驼的少年从这里上岸吗?” 说话的人穿了件暗蓝⾊的长袍,脸颊瘦削,眉疏目细,话问得也和气。这人别的还好,只那⾝⾐服怎么看也不象他自己的⾐服,倒有乔装易服之嫌。——这家小酒肆的店主就是于寡妇,烧的一手活鱼在方园十里之內可是大大有名,只因近来生意寥落,实没想到这么 ![]() 那来人却只要她答一声“是”还是“不是”及至听她亲口说了一声“是”不由就将一双锐眼向那江边扫去。江边时除了丝雨空蒙,什么也没有。那边那渔翁打扮的老者在⽔榭中就把眼睛一眯, ![]() ※※※ 于寡妇一时忙着杀鱼,——可她再也没想到,今天的生意竟还不只这一笔,那人才⼊座,接连的就有人来。有人不说话直接就找个桌子坐了;有的则笑嘻嘻,似乎十分奋兴,中了头彩一般;有的则絮絮追问——但他们问的几乎都是同一句话、同一件事:你有看见一个骑骆驼的少年从这里上岸吗?, 于寡妇这店酒的⽔榭本颇空旷,但接连地来人,不由地就显得 ![]() 于寡妇一脸惊愕,这酒家从开业到现在就没来过这么多客人过。到后来,每来一人,她脸上似乎就多了分抱歉——难得的是来的人倒都不排剔,虽然后来剩下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但没一个人有怨言,都找个地儿安静地坐了,且银子花得也大方。有不修边幅的甚至就坐在了地上,后来者更有见⽔榭中实在狭窄,且木头老朽、怕承不住,自要了酒冒雨就在店外沙滩上坐着的。于寡妇一边烧鱼一边纳罕:实不知今儿是什么⽇子,不知撞了琊还是走了大运,竟来了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人物。今儿这一天,就⾜抵得她平时两个月的生意。她也不敢多问,因店小,备的菜不多,自顾忙着打发司务到旁边的渔村买鱼买菜。 好一晌,那渔家少年才从自己的玄想中回过神来,惊觉这一幕奇景——这一向冷清的⽔榭中竟来了这么多人,店里店外好有三四十!他睁大了眼不由一个一个挨着看去,只见这些人神情或 ![]() ![]() 他叔爷低声笑道:“没错,旭儿,你只管看着,别说话,你不是愁没赶上那天的热闹吗?别着急,那还只是开始。从今天起,这江南六省的热闹才算真正上演,只怕要够你看够你瞧的了。” ※※※ 他们两人都坐在靠⽔的角落,加之打扮寻常,一副本乡本土的模样,所以也就没谁对他们两个注意。那些人相互之间似乎也认识,但彼此之间都绷着,没有人肯先说话。一时之间,只听得除于寡妇忙着收拾鱼的砧板声,再无声息。鱼不会喊,否则,它不为了疼,也会为这难言的寂静而大叫的。有的人也怪,就瞪瞪地瞧着那些鱼在于寡妇乎下拚命地张嘴,宁可用这消遣也不肯开口打破沉闷。 那旭儿忍不住“嗤”地一声低声笑道:“哪儿来了这一群泥菩萨?” 他一语未完,就见他叔爷先是眉⽑一跳,然后耳朵也一跳,然后才听得远远有个豪 ![]() 这声音发处分明距这里还有两三里之路,但其响如钟、其音如謦,聚若有形、散如无物,奔龙走马般直投⼊众人耳朵口才炸开。那旭儿也是个识货的人,口里一声轻呼:“哇,块磊真气!连这样⾼手都来了,今儿可真热闹了。” 他叔爷冲他赞许一笑。⽔榭內外,人人不由也是一惊,都想不知这耿某是谁?却无一人答话。叫旭儿的那少年朝南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正一纵一纵地转眼 ![]() ![]() ![]() 他似乎不擅长说话,第二次开口还是这一句话,⽔榭上还是无人答话,静了静,店外才有一个老者站起,呵呵笑道:“小老儿还道是哪个耿某,原来是耿苍怀耿大侠,难得难得,您也在邀约之列吗?” 耿苍怀望向他,却认得,想了想,才忆起这人是江西鹰潭五指门的长老何寓。五指门以指爪之功见称,所以那何寓的手上指间厚茧累累,也是凭这一点耿苍怀才把他忆起的,不由微微皱眉道:“怎么,是何长老传柬相邀的吗?” 那何寓是个通达老者,含笑道:“小老儿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我们老哥儿俩也是应邀而来,主人至今还未露面呢。” 耿巷怀一眼扫去,见沙滩上还有一个秃顶老者,⾐着与何寓差不多,正冲自己点头微笑,知道他大概就是江西五指门的另一位长老何求了。这两个老人在江湖上口碑不恶,耿巷怀心內稍安,他为人谨慎,至此才一握小六儿的手,说:“六儿,咱们进去。” 那小六儿这几天大概又得他治疗,人已大大精神活泼起来。他似极信赖他耿伯伯,一只小手紧紧抓住耿巷怀大手,一双眼却滴溜溜直转,极好奇地向众人脸上看去。耿苍怀步大,小六儿被他一手握着,双⾜几乎腾空,没几步,他们已走⼊⽔榭之中。⽔榭中却只剩了个三条腿的桌子给他们坐。小六儿见别的桌上热气腾腾地有菜,回头看了下耿苍怀脸⾊——他这些天屡次和耿苍怀出生⼊死,已懂得查看局势情景——见耿苍怀脸⾊平和,似是不会有什么大事,才开口道:“耿伯伯,我饿!” 耿苍怀一笑,叫店家也炒两个菜来。于寡妇那边别处也差不多都忙好了,忙应着。不知怎么。来了这么多客人,她就对最后到的这一大一小两个看着有好感。那小六儿已不是当时临安酒楼中的模样,人洗得⼲⼲净净了,⾐服也换了,更显出 ![]() 轻轻一句,耿苍怀心中不觉一暖。他飘 ![]() ![]() ![]() “欣闻耿大侠得预铜陵城外困马集一役。斯时风慨,令人神往。弟不惭愚陋,甚渴一见,请于三⽇后会于尖石嘴东十九里处江湾于家活鱼小肆,共议江南九省武林峰会,另有要事相商,切勿慡约,令人怅望。” 他念的正是那便条上的字,柬尾却未属名。有眼尖的便见到那笺上之字,其使笔用墨遒劲婉媚,称得上好字。懂字的更觉是于本朝‘苏、⻩、米、蔡’外另开一体。那渔老儿和他侄孙小旭也不约而同向那纸上望去。这名叫赵无量的老人似乎对此道也浸滛颇深,只见他指头不由就顺着那笺上的笔意划了划。口里喃喃道:“嘿,文家人中,继文昭公后,居然还有把字写成这样的,可谓难得。” 却听耿苍怀道:“本来,这无名之柬在下也不想理会。但是,嘿嘿,如果这是个陷井,在下倒忍不住要来看看了。⿇烦躲是躲不掉的,耿某这些天拜人援手,暂得休养,一⾝新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的了。若是什么跳梁小丑,耿某也不惧。” 说到这儿,他把眼一瞪,⾝后小六儿忽“呀”了一声——他们坐的那张桌子本就只有三条腿,小六儿听他耿伯伯说话,不小心一碰,那桌子连盘带碗就要倾倒。耿苍怀看都不回头看一眼,却已知觉,右手回转随手拍出“啪”地一下已拍在桌上,他这一势极奇,整个右臂似已翻扭过来,那桌子登时就立住了。小六儿脸上一愕,耿苍怀已收回手,那小六儿好奇,奇怪耿伯伯的胳膊怎么会向后扭转,顽⽪心起,要再试他一试他,故意又轻轻推了一推那桌子,没想这次反是他自己吃了一惊——那桌子竟纹丝不动,他“咦”的一声,加力推去,还是不动,直至他使了全⾝的劲儿还是撼不动那桌子一分。他好奇心大起,滑下座位,趴在地板上要看个究竟。却见那桌子仅有的三条腿已整整齐齐镶⼊地板中,宛如天生似地生了 ![]() ![]() ![]() 他似震撼颇深,本对座中江湖人物颇有嬉笑蔑视之态,这时不由神⾊一紧。他叔爷慈笑地看看他,心想:这孩子有见识、也有志气,——十年后就想练到耿苍怀这种程度了。但给这孩子经历经历也好,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却听最先来的那个⾝穿宝蓝长衫,眉疏目细的人开口道:“耿大侠,此聚只是江南武林小会,商议一些事情,别无恶意,请勿多心。” 耿苍怀向他脸上看去,看到他左颈上有一块似是不小心溅上的墨迹,但仔细看看、却是块痣,心头微动,这分明是“徽州墨家”的标记,不由微笑道:“可是徽州莫先生?” 那人正是徽州莫余。他也没想到耿苍怀认出自己,也就洒然点头。耿苍怀有所联想,又向座中人望去,最后就把目光锁在了一个四十多岁面相萎琐的中年人⾝上,笑道:“原来端州端木巧匠也来了。” 说着双目一闪,这一留心,果然又认出了数人,口里喃喃道:“天目山的瞽叟雷震九也在,啊,还有辰州言家,嘿、太湖上的好汉也来了,还有吴下颜家,果然称得上江南武林峰会,只是诸位怎么都乔装易容?” 座中无人答话。耿苍怀又问:“正主儿还没到?他到底是谁?” 赵无量虽预知会有此一会,却似也猜不出正主儿是谁,不由侧耳倾听,却听那徽州的莫余先生已开口笑道:“这次遍发英雄帖,招诸位前来的,是湖州毕家的毕小兄弟。” 他语音方住,就听江面上传来一阵桨声。耿苍怀朝江上望去,只见霏霏细雨中,一只舴艋小舟正溯江破浪而来。那划船之人划桨的频率并不快,只是一摇下去,小船就嗖地一下向前窜出好远,⾜可见出他臂力之健。船头负手站着一个小伙子,耿苍怀目力好,虽离数箭之地,已见出那小伙儿浓眉大眼,脸上微微有几个疤痘,却并不认识。那船转眼已到江畔。只隐隐听得那小伙儿跟 ![]() ![]() ![]() 他这一招玩得漂亮,飞度距离⾜有数丈,坐在沙滩上的诸人都一起鼓嗓起来。那小伙儿团团冲四周一拜,双手庒了庒,示意众人静一静,开口道:“湖州毕结见过诸位江湖好友了。” 说着,他⾝一退,又是团团一拜。然后、已退至莫余先生桌边,冲莫余一笑,随手抄起一只杯子,斟満一杯酒,抬头道:“诸位前辈肯来,那是给小可面子,小可无以为敬,江湖兄弟,彼此心照,话就不再多说了,只是先⼲一杯为敬。”说着,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耿苍怀冷眼旁观,见他年纪虽轻,不过二十七八,但举止豪慡潇洒,目光精华內蕴,分明是个人物。他耳朵灵,座中虽数十人,但人人谈话都瞒不了他的耳朵,他已听到⽔榭外沙滩上有一人问道:“华兄,这毕结又是谁?” 旁边那叫华兄的低声道:“嘿嘿,连他你都不知,这几年你是怎么在过?他现在可是江南武林的红人儿。出⾝湖州毕家,⺟亲是当年湖州文家的二姐小文素羽。文家的外围组织现在可都是他一手打理的。他是文昭公的外孙,听说极得老头子喜爱,又是湖州毕家的单传传人——湖州毕家上两代为了‘胡扬一战’死伤殆尽,到他这一代几乎只剩他一人了,但这小子颇能振做,自他出道,不靠宗族,湖州毕家也再次声名渐起,一时几为江南之冠。——江湖多世家,有句口号你总听过吧?” 先说话那人不由问:“什么?” 姓华那人笑道:“就是‘湖州笔、吴下盐、并州刀、徽州墨、端州砚、汝州窑’,说的就是江湖六大世家。这六家都几百年的来头了。现在,湖州毕家可排在第一了。毕结也风头正劲,在江南和袁二老一时比肩,号称为一时瑜亮。你没看见,徽州莫余先生,端州端木沁 ![]() 耿苍怀听到这里,就听⽔榭中有一人⾼声叫道:“毕小兄,这些客套话也就不用说了,你说说,这次发英雄帖招我们来是何用意?” 耿苍怀侧目一望,却认得,见那人虽改了装,但颈上、臂上都是一圈圈的黑⽑,却是当⽇曾槽行于东南近海的巨寇王饶,心里不由暗道:这所谓江南武林峰会果也说得上卧虎蔵龙,俱都是曾经雄霸一方的主儿,当得上那一个‘峰’字了。只听那毕结笑道:“王大哥,你别急,我召各位前来,是因为得到了一个确实的消息。” 说着,他走到栏杆边,拍槛道:“各位请看外面,就是数丈外的江面,诸位可知,三天前,是谁在那江边登岸吗?” 众人顺他手指看去,雨顺江横,却听毕结哈哈笑道:“是弧剑骆寒!——就是当年曾以童子之龄于南昌腾王阁剑斗‘宗室双歧名士草,江船九姓美人⿇’中出⾊人物的骆寒。兄弟得到确切消息——两个月前,他骑着一匹骆驼潜行至江南,冠盖于途,却无人相识。其后他不知怎么跟缇骑对上了。他先暗杀了鲁好,剑刺了尉迟恭,闹得缇骑 ![]() ![]() 伸手侧让了下耿苍怀,同时冲耿苍怀颔首一笑“…途经江西之时,劫了福建道转运侠林治民的镖,那可是林某人当差福建道十余年的积蓄,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所谋在此。缇骑连失两员大将,阵脚本已有些 ![]() ![]() ![]() ![]() 说着,微微一笑:“那想到袁二老到底精明,困马集大雨之夜,他与田子单、吴奇围住镖银于一小小旅舍。那时耿大侠也在座。据说他们当时怀疑的还是耿大侠,没想劫镖的另有其人。骆寒那夜为护镖,剑斩了田子单,当众击杀吴奇,其后又废袁二老,重创阿福,毙孙子系,杀无名都尉卢胜道,把这些年来多少人想做而未做的事⼲了个透。诸位说:如此作为,痛不痛快!” 座中大概都是受过缇骑涂毒的人,有消息灵通的也已隐约知道了些风声,但都没有毕结所说的这么仔细。他一问即出,已有不少人仰尽了一大碗酒,大叫道:“痛快!” 那毕结然后一指江边:“然后于三天前,他单人独驼,挡住袁老大追击而来的六飞卫与龙虎山上三大鬼,眼看着秦稳带镖货过了江,与那缇骑 ![]() 说着一指江边:“那晚兄弟还来过,亲眼看到了那宽大的骆驼蹄印。嘿嘿,能和袁老大放一放对的人物终于出世了!兄弟知道这件事后,就先做了一件事。” 他目不光往众人脸上一掠:“我飞鸽传谕文府外围诸弟子,叫他们向江湖上传一句话——说骆寒已放出话来:一剑西来,相会一袁,秋末冬至、决战江南!”这最后四句他念得极为紧凑,语意简断,听起来也更富刺 ![]() ![]() ⽔榭外就有几人哄然应道:“毕少爷,你就说怎么⼲吧,我们是早受够了!” 毕结的目光就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然后“啪”的一声,把酒壶摔在了地上,口中冷笑道:“我知道,在座诸位不少人受到缇骑挤庒之后,都曾到文家求我老爷爷文昭公给个公道,我外公也曾说:‘公道会有,但要等机会’。” 他走到槛前,一拍栏杆:“现在,机会来了,天下再找不出一只快剑可以这么锋利地撕开缇骑的铁幕。嘿嘿,只要有种的没忘记当年缇骑折辱的人就请听着——我,毕结,代文府外堂宣布,‘倒袁之盟’就此成立,从今⽇起,我们要大⼲一场了!” 栏边,猛地一阵逆风吹起,吹得毕结⾐裳飘飘。小六儿不由打了个抖,他看见槛內槛外,不少人脸上面露狂喜,但也有很多人面上所露的喜意并不慈善,却目含凶光,那是他所未见过的人 ![]() ![]() ※※※ 却听那边赵旭低声道:“大叔爷,这毕结是什么来路,说话敢这么大口气?” 他言下甚是不忿。 他叔爷赵无量含笑道:“我给你讲过湖州文家吧?这一家人曾出过一门六尚书,⽗子九翰林的佳话,在朝在野都极有势力。如今文家人因南渡之 ![]() ![]() ![]() ![]() 却听那海上巨寇王饶哈哈大笑道:“毕堂主,我王饶等的就是这一天。他缇骑这十年来也尽张狂得够了。”当⽇他称雄舟山近海,如果不是有袁老大的势力外张,只怕至今仍横行无忌,所以恨缇骑恨得最是牙庠庠的,这时也第一个表态。 毕结冲他一笑,道:“诸位,可曾想到过一个道理,不只舟山王兄、在座的各位均是称霸一方的豪士,要么就是泽被数代的世家,为何缇骑一出,却当者披靡,无与争锋?从此诸位或只能束手于萧墙之內,或被迫远避于草莽之中,部下崩离、义仆星散,非复当⽇豪情。” ——要知当⽇南渡之初,局面极 ![]() ![]() 耿苍怀听至此默然一叹,心下道:他们⾼居庙堂的人当然可以把冯小胖子视做笑料,或仅一癣疥之患,但耿苍怀行走江湖,见多了被冯小胖子之流欺庒的人,其悲昑苦啼,愤懑无由却绝非可置于一笑的。至于被害得家毁人亡, ![]() 毕结道:“所以,如果我们真要对付袁老大,就不能如以前一般松散结盟,组织涣散。如今是个好时机,秦丞相不奈袁老大之坐大,口中不说,暗里已对他啧有微言。我外公文昭公也对我们三人暗示过准备的意思。这次骆寒弧剑即出,消息还没传开,但一旦传出,必然天下震惊。缇骑 ![]() 想来他外公在座诸人和他自己心中,份量都极大,所以毕结引到他外公的话时特意顿了一顿,用目光一扫众人,才开口道:“家外祖说:看来,这一仗是免不了的了,不管是不是时候,不管胜败,第一仗总该试试了。” 说着,他一拊掌:“何况,这正是个机会!就叫骆寒剑挑袁老大,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谁伤,嘿嘿,最后杀受伤的虎总比没受伤的省力多了。” 座中有人道:“挑动两虎相争固然好,只是,那个骆寒真的肯吗?他真的想挑袁老大的场子吗?那对他有什么好处?” 毕结笑道:“这不是他肯与不肯的问题——他已伤了袁二老,这叫箭有弦上、不得不发。袁老大现在要事极多,他可能想不理。但骆寒已杀了他七个缇骑都尉,天下震动,有这么多人在旁旁观着,他不立即杀骆寒以立威,就不怕天下大 ![]() 座中早有不少人与他心思一般,闻言不由一笑。只毕节“嘿嘿”笑道:“嘿嘿,他纵此心无挂,但进了江南,又是这么一条能掀起万尺惊涛骇浪的大鱼,你我虽无东海安期生钓鳌之能,但能由他就这么来去自如么?” 言下,颇有以布网垂钓的渔人之意自许。赵旭望向他,只见毕结负手看天。一天灰蒙蒙的雨中,站在⽔榭中的毕节昂昂然睥睨一世。 ※※※ 赵旭不由皱眉道:“大叔爷,他们怎么不知道三大鬼的事?骆寒不是叫三大鬼传话给袁老大了吗?——说是今年没空,明年此⽇,再约时地,剑论生死。照江湖规矩,这事要结也要等明年吧。” 他叔爷却微微一笑:“因为有人不想让那三大鬼传这个话儿,袁老大也听不到这个话了。” 赵旭奇道:“谁?” 他叔爷微笑道:“你以为叔爷除了补船旁观外就闲着,什么也没做吗?那晚,叔爷捡了个剩,乘人之危,已把那三大鬼逐回江西龙虎山了。” 赵旭一愕,不知他一向淡澹的叔爷为何行此,难道一向不理江湖之务的叔爷也要牵⼊这场烦难?为了不让三大鬼传话,甚至不惜得罪张天师,这个赌注下得不可谓不大,难怪三叔爷这几天也不在了。 只听赵无量低声叹道:“我老了,一年的时间太长了,我没有多少一年的时间好等了。何况…”他摸摸少年的头:“在我活的一⽇、还想和你三叔爷看着你坐进龙庭呢。” 他这话语音颇轻,赵旭也没在意,他在想另一个问题,停了一会儿,不由又问道:“可是,那骆寒说不定已经走了。” 赵无量一笑:“他哪里能就走了——你以为你无极叔爷在做什么?闲转吗?哼哼,他这一剑,已搅得江湖中风云 ![]() ![]() 赵旭闻言,又是一呆。 ※※※ 却听⽔榭外一人慢声细气地道:“却不知这组织该是个如何组织法,毕堂主你给说个清楚。” 耿苍怀望去,说话的正是江西鹰潭五指门的长老何求。毕节微微一笑道:“我湖州文家别无大德,但前辈曾有人出任鸿胪寺卿,专职接待奇材异能,所以文家至今还有个招待宾客的鸿胪宾舍,以待天下之君子贤人,诸位如能⼊盟,自然也就是文府鸿胪宾舍中人了。” 说着一顿:“但这只是我文家对诸位的礼数,仅此鸿胪宾舍一形式怕已不⾜以应付袁老大了,所以我请教过外公,主建‘反袁之盟’。盟中设盟主一人,小可不才, ![]() 座中之人似乎都对文昭公颇为服帖,除几人神⾊不舒服外,对此倒没异言。毕结又笑道:“另外盟中还另设五大分盟,以徽州莫家、并州李家、吴下颜家、汝州姚家、端州端木家、分别联络各处豪杰,共抗缇骑。” 他这话语音未落,已有人不服,冷笑道:“光凭江湖六世家,就可以撑起‘反袁之盟’吗,那我们来⼲什么,看来我是来错了。” 毕结已望向发话人道:“这只是盟中常务之职,单提五家世家,是因为他们久居其地,人马方便,起的是联络招待之用。其次盟中还要另设供奉诸人,如这次来的天目山雷镇九雷老爷子,辰州言必信言总拳师,五指门何寓、何求两位长老,湘西酒影儿孙离兄,倒提炉张大广张大侠…以及没来的金陵旧剑于承龙,以几位声名,盟中自然要大有倚重,小弟我也是虚左以待,大家且先别说气话,⽇后仰仗处正多。” 众人大概觉得他说得也还公平,也就没再讥刺。只听毕结道:“只是,咱们目下还没结盟,盟中具体事务,且待盟成再议如何?我说了这么多,也该诸位表个态了,有哪位情愿⼊盟,有哪位不情愿⼊盟的,都请明说出来。这不是小孩儿过家家,对付袁老大,可是杀⾝拼命的勾当,我们不说称⾎为誓,起码也要立据为凭。” 说着,看了一眼四周:“诸位,有不情愿的吗?” ※※※ 场內一时一寂,却听一个乌⾐瘦子尖声叫道:“不情愿?我酒影儿孙离倒想看看有谁充个爷们儿似的来了,事至临头却想不答应!” 他语中分明含有要胁之意。但在座之人,毕结邀约之时都已考量得仔细得不能再仔细,不是文家故旧,就是他的知 ![]() 毕节见无人表态,便冲耿苍怀笑道:“耿大侠,这事你怎么看?若得中州大侠青目,我‘倒袁盟’真是三生有幸。” 四周目光一时齐刷刷集在耿苍怀⾝上,耿苍怀沉昑了下,才缓缓道:“不知毕少侠这‘倒袁’之盟的宗旨是什么?” 毕结一笑:“宗旨?那只有两个字‘倒袁’!不管是与袁老大有深仇大恨,还是 ![]() ![]() ![]() 说罢,双手一摊:“我们不奢言大义,目的只有两个字——‘倒袁’。难道耿兄不觉袁老大与他的缇骑已成当今祸 ![]() ⽔榭外这时爆出一个妇人的声音道:“毕小爷,你说了半天,就这话我莽大娘爱听,我不管他什么缇骑,也不管什么鸟盟,我就是要杀了袁老大,就是要给我那早死的儿子报仇!” 只见她⾝穿一⾝黑布⾐服,⾝材极为胖大, ![]() ![]() 毕结微笑不语。耿苍怀还是想了半天,才缓缓道“我仔细想了,这‘倒袁之盟’,是诸位的事,我耿某无意与会。” 众人一愕。毕结看着他,问:“为什么?” 耿苍怀双眼一肃,虽四周群意汹汹,依旧踏踏实实地道:“因为这事对我来说有三不可。” 毕结依旧含笑问道:“是哪三不可?” 耿苍怀却已不答,携起小六儿的手,道:“六儿,吃完了吗?” 小六儿点点头,耿苍怀拉起他便要走。却听毕结在⾝后笑道:“耿大侠,你就算不愿与盟,也未偿不可留下做个见证,待我们盟成再走。何况,在座也只有耿大侠得预困马集一役,大伙儿还想听听那晚详细的情景。” 他虽言笑慡朗,耿苍怀却已觉出他骨子里语意如冰,心中不由一叹:很好的一块少年材料,可惜只谋事成,不思大义,且度量狭窄,可惜了。口中只淡淡道:“江湖规矩,凡帮派会盟之事,外人不便与会。耿某此时不走,那时,只怕想走也走不得了。” 说着就提步向前。毕结面上一寒,下巴冲⾝边一人轻轻一点,没想那人还没反应,⽔榭外的“莽大娘”常打姣已忍耐不住,喝了一声:“姓耿的,你瞧不起我们是不是?”⾐袂裂风,一个胖大的⾝影跃起,一只大而⾁实,长満老茧的手就五指如钓地向耿苍怀肩头拍去。 耿苍怀却并不回头,依旧向前行去。任那“莽大娘”一掌抓在他肩头。只听“嘶”地一声,他肩上已被撕下巴掌大一块布,露出里面的臂膀,那肩上也只微微黑了一黑,立即还为原⾊。众人咋⾆而惊,没人想到有人会硬挨“莽大娘”一掌而毫发无损。这耿苍怀虽⾐服被撕破,但分明是有意显露功夫。 那“莽大娘”都惊呆了,看着手中破布,意似不信。耿苍怀还往前走。只见一条淡淡的影儿就一飘,已拦在他⾝前,正是“酒影儿”孙离。他绰号“酒影儿”果然不错,⾝形移动之迅捷处、让人直疑自己是在酒醉后见到的神踪鬼影儿。只见孙离瘦瘦小小,与莽大娘之壮大正好相反,也相映成趣。他这么小个⾝子挡在⾝材壮伟的耿苍怀⾝前却毫无惧⾊,冷笑道:“想走?” 耿苍怀注目他脸上:“不错。” 孙离冷笑道:“别的我不管,得罪了我婆娘你就是不能轻易就走。” 耿苍怀一怒,他行走江湖,还没碰到如此敢对他无礼之人,当下“哈哈”一笑,忽吐气开声“咄”了一声,他人虽没动,众人只见他脚下木板一阵颤动,然后才听耿苍怀开声道:“再留我,可是要赔我针线钱的。” 说着,他⾜下木板的颤动已传到孙离跟前,随着那木板的一颤,孙离⾜下如受大力,一个跟头从地上弹起,直向后跃去。众人一愕,有不解的还以为他在显露轻⾝功夫,还待喝好,只见孙离直翻了几个跟头还意犹未尽,消不尽那力道,只得伸手挂住这酒舍的屋檐,那房屋本老朽,一只屋檐哪承受得住他这一握,登时断了,檐上青瓦扑扑落下,正是——落瓦与酒影儿齐跌,座客同莽娘子失⾊。那孙离儿那么好的轻功,落地犹有未稳,还踉跄了几下才算站住。毕结就神⾊一变。众人已是惊骇,懂行的则更是震惊,可最惊骇的还是孙离自己!他已觉出自己所受之力正是自己那莽婆娘蛮练三十有余年的“黑煞掌”力——这还犹可,可自己婆娘的掌力绝对没有这么沉厚。耿苍怀会借力传力他不惊,让他惊的是耿苍怀竟能让他婆娘这一掌之力在体內停留那么久,且其间说话吐气,动静如常,而那掌力在他丹田中三兜三转之后,再发出来,反而更是沛然惊人“块磊真气”果然非同小可! 孙离这里面⾊苍⽩不说,他刚才坐着的那一个圈子中已有数人站了起来。一时,⽔榭內外、更是人人不服,气氛登时剑拨驽张起来。毕结才要说话,耿苍怀忽然回⾝就退了一步。他这一步退得大而奇,踏离步坎,兼顾內外,已成进可图攻、退可谋守之势,同时手臂已把小六儿护住,带近⾝边,双目直视着毕结道:“耿某可是应毕兄柬招而来,非是有意探听诸位之事。且耿某此来,也半是为了柬上字迹酷似武林前辈文昭公,想以他德望,不至于陷耿某于不测。没想…嘿嘿、毕兄,难道你请的人来得便走不得了?你们到底想对我耿某如何?” 说至最后一句,他双目一瞪,沉凝如山。他的话本徐徐讲来,但神威迫人,毕结的盛气不由也为之稍挫。只听那边坐着的,⾝穿宝蓝长衫的徽州莫余开口道:“耿大侠,大伙儿没别的意思,是您自己刚才说⼊我‘反袁之盟’有‘三不可’,,我们就想听听耿大侠有什么‘三不可’?” 江湖六世家同气连技,他一言即出,毕结气势又盛。耿苍怀仰天一笑,道:“看来不说还不行了!各位非听不吗?那好,我且一一道来。以我耿某看来,君子以道义盟,小人以利益盟,今反袁之盟中诸位道各不同,只是目的相同,指归一致。这种权宜之盟,各位情愿那也罢了,但耿某道不同不相与谋,此其一也。” 他当此形势,⾼手环立,俱都对他敌意浓厚,依旧侃侃而谈,其人胆识,连离得颇远的赵旭也心中暗赞。只听那边莫余笑道:“耿大侠是自比为君子,是以我等为小人了?那也罢了,呵呵、岂不闻除暴即是行善,难道耿大侠之君子行径就是要放手任袁老大横行吗?” 耿苍怀冷冷道:“别的我不知,但我知道,袁老大杀‘酒影儿’孙离与‘莽大娘’的儿子孙小路可并没有错。那孙小路自负风流,采花无数,还要赚取侠名。当时江浙道上,每有贪官犯法失势,且不论其是否真贪了错了,只要他 ![]() ![]() ![]() 孙离与莽大娘一个脸⾊铁青,一个脸⾊朱红,气急败坏,耿苍怀依旧正言道:“还有天目瞽叟雷老爷子,据我所知,当年您提点天牢,因为私 ![]() 天目瞽叟直气得双手发抖。耿苍怀说着,又看向莫余:“还有你莫先生,十年前你莫家在芜湖,良田千顷,部曲千数,不图保境安民,只以宰割地方、侵呑细民为已事,甚至杀了难得一任清廉知府,为其助百姓田产之讼。袁老大感于此,助胡铨御使丈量田亩,散你部曲,征你国赋,这件事,有利于国、有惠于民,我耿苍怀虽一百二十个不忿于袁老大,但拍心自问,这件事,他做得可也不错。” 说着,他环顾一眼。“所以,我怎能⼊盟,与莽大娘、孙离成盟,报他杀子之仇?与雷老兄成盟,怪袁老大罚他错放大盗之事?还是助你莫家恢复田产,宰割乡民?——此其一也!” 他的话堂堂正正,全不顾在座诸人的反应。虽群小愤恨,他自浩浩然,如⼊无物之境。 莫余勉強庒着嗓子中的怒意,问:“其二呢?” 耿苍怀笑道:“其二,这反袁之盟既与奷相秦桧有关,耿某闻之如过鲍鱼之肆,怎敢不速速掩鼻相避?” “其三,耿某纵与诸位把袁老大倒下来,把诸位扶上位,算出了我耿苍怀这些不忿袁老大缇骑遍布,网罗天下,鱼⾁百姓之气,但诸位⽇后之所为,恐犹不齿于袁老大多矣!较今⽇袁老大所行,恐犹卑劣酷厉多矣!——这就是耿某所说的三不可,诸位听清了吗?诸位以为如何?” ※※※ 众人再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小六儿仰头看着众人,又看看耿苍怀。他年小,虽不懂耿苍怀话中之意,但也觉得他耿伯伯所言所行,似乎依稀就是他幼小心灵中最渴慕的大英雄大豪杰的影子。他从小听⽗亲爱说一句话:“富贵不能谣,贫 ![]() 那边的赵旭似是也对耿苍怀敬重暗生,他⾝边的叔爷却叹道:“嘿、迂腐君子,不解权术,看来姓耿的这一生也不过如此了…” 赵旭一愕。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想法和自己平时佩服的叔爷居然很有不同。只听毕结缓缓道:“耿大侠,你话说得很直,也许也是真的,但这样,真的让我和在座诸人都好没面子,让我很难作。” 耿苍怀不答。 毕结又 ![]() 耿苍怀面露讥笑:“当然是,为了诸位的面子,就把我耿某留下,痛打一顿如何?” 那毕结确实做大事的人,闻言淡淡一笑,说:“耿大使,此情此景我毕结如还不硬扎,就要让人说是软柿子了。” 耿苍怀这次只 ![]() 耿苍怀也知此情此景不动手怕是不成了,就一点头。只见毕结左手一掀,已把⾐襟撩起掖在后 ![]() 他与耿苍怀本间隔五六尺,他一语落地,不进反退,又退后了四尺多,与耿苍怀间⾜⾜就隔了一丈有余。众人先一愕,继就想起了他适才所说的“文比”看来真是要只较招式不动真气的。只见毕结下 ![]() 耿苍怀也不怠慢,轻轻一拨小六儿,把他拨到⾝后,左手做势托对方击来之肘,右手就向毕结左 ![]() ![]() 耿苍怀的拳法名称“响应神掌”号称“一拳即出,千峰回响”落就落在个“响”字上。只听⽔榭之中,一时“噼噼叭叭”或重或轻,炸开了一串轻响。那毕结丝毫也不落下风,进退中矩,把一套“文家拳”使得也让人大开眼界。耿苍怀此时已知这小伙儿心思极深,他故意遥隔十尺与自己文比,一是示众人以实力,二是让众人知道耿苍怀并不好惹,如果确要让他留下,难免一场⾎战,对“倒袁”之事并无益处。明⽩他这用心后,耿苍怀也就未尽全力。两人一招一招过下去,不似生死博杀,竟似名家拆拳一般。斗到精彩之际,众人不由哄一声“好”忽然毕结一着“倒脫靴”⾝形却是“醉打山门”脸朝后,步下踉跄,以后肘虚拟向耿苍怀面部砸去。他前一招已引开耿苍怀左右双手到难以回救的角度,这一招承接前势,酣畅无比,并非“文家拳”固有之势,却是他的神来妙笔,众人不由叫了一声好,要看耿苍怀如何拆解。却见耿苍怀也喝了声‘好’,不知如何,右臂竟从左肋下伸出,去接毕结击来之肘,左臂却绞 ![]() ![]() ![]() 耿苍怀谦然一笑,就在众人一愕的工夫,已挟起小六儿,飞⾝跃起,腾空而去。众人“咦”了一声,一时忘记阻拦。毕结也不发话,但他脸上虽在笑,肚里却知——这一搏看似平手,但耿苍怀未尽全力。 虽然他自己也是如此,但是还是不由心中一凉。虽然“反袁之盟“已成,他这些年的结郁得以一展,但豪慡的心头还是不由掠过一丝 ![]() ※※※ 场中人人纷扰,于寡妇也算见了平生未睹之奇,这时心里忽一静,浮起一个人的影子。三天前——那个骑骆驼的少年就是从这里上的岸。于寡妇记得当时他又 ![]() ![]() ![]() ![]() 直到他走时,于寡妇才发现,他吃了两碗⽩饭。而那盘鱼,他一动也没动。 <!--/HTMLBUILERPART0-->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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