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是徐贵祥创作的完结军事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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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军事小说 > 高地 作者:徐贵祥 | 书号:44736 时间:2017/12/10 字数:18055 |
上一章 第五章 下一章 ( → ) | |
1 七十年代中期,队部开展训练改⾰,严泽光系统地提出了陆军战斗效率改⾰设想,具体地说就是步兵智能化,炮兵战术化,后勤平行化。为了提⾼队部实际作战能力,在八连搞了一个步兵智能化的试点,重点训练纵深穿揷战术和野外生存能力。并且发明了火力接力战术,以增強运动中的杀伤力。同时,搞了一个《军官训练七大程序》,让⼲部们研究几个假设敌军国队的步兵战术,以朝鲜战争的诸多战例为教材,探索假设敌军队陆军的作战模式和战术。 严泽光的这些想法在上级机关引起了争论,支持严泽光的一方认为传统战法不灵了,人海战术需要改进,要建立快速反应和⾼強度作战步兵;不赞成的一方认为我们的装备落后,还是要靠发扬阵地战、运动战的优势,发挥人的主观能动 ![]() 在支持严泽光的一方,出现了一个特殊人物,他就是毕业于南京步校的三团见习参谋沈东 ![]() 沈东 ![]() ![]() ![]() ![]() ![]() ![]() ![]() ![]() ![]() 沈东 ![]() 郭靖海对王铁山说“这是装备第一的反动思想,是強调物的因素第一而忽视了人的主观能动 ![]() 王铁山冷冷地说“我们种田去,把仗 ![]() 沈东 ![]() ![]() ![]() 沈东 ![]() ![]() 王铁山怒气冲冲地问“你有什么 ![]() 沈东 ![]() ![]() 王铁山说“国中需要多少步兵,这是你考虑的问题吗?这是 ![]() 沈东 ![]() 王铁山说“参谋还有⾼参低参,你一个团里的参谋还是见习的,你以为你是 ![]() 沈东 ![]() 王铁山说“年轻人,你知道天有多⾼吗?” 沈东 ![]() 王铁山说“年轻人,你知道地有多厚吗?” 沈东 ![]() 王铁山怒吼“你好好地给我搞三大战术,给我把进攻防御那一套弄明⽩。”然后命令参谋长“让这个不知天⾼但是知道地厚的小子下到连队当半年班长。” 王铁山虽然对沈东 ![]() ![]() ![]() ![]() 王铁山哈哈笑道“你也想的简单了。把他 ![]() 郭靖海说“嘿嘿团长,国美鬼子把我耳朵咬掉半拉我都没松手,硬是把他掐死了。我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么个啂臭未⼲的⻩口小儿。” 王铁山问“你怎么收拾?” 郭靖海说“很简单,我上午让他写一份思想汇报,下午再让他写一份汇报思想,晚上再让他加个班写份学习心得,明天再让他写份连队调查。他写好了我表扬他让他接着写,他写差了我批评他让他重新写。我保证不出一个月,他就没脾气了。” 王铁山说“这就是你的绝招啊?嗯,不错。” 郭靖海得意地说“嘿嘿,这个办法屡试不慡。你看政治处的那些⼲部,见到我就像耗子见猫,脸都是绿的。” 王铁山脸⾊一板说“郭靖海,你给我听着,以后再也不许你这么⼲了。这是变相体罚你知道不知道?难怪人家都说你是不学政治的政工⼲部,让你去当营长吧,你还不⼲,硬着头⽪说自己是文武双全,非要当这个政治处副主任。你这个同志,以顶撞导领为荣,以收拾下属为乐,这是什么 ![]() 2 听说三团有个叫沈东 ![]() ![]() 严泽光不以为然地说“不能光看文章,要深⼊了解,带兵打仗是科学,来不得半点虚伪。” 石得法说“不知团长有何想法?” 严泽光说“连这个都不懂,你是怎么领会首长意图的?领会领会,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石得法是个打仗打出来的,文化程度不⾼,那天晚上回去领会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向团长报告说“领会的意思就是挖墙角的意思。” 严泽光笑笑说“为什么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不是挖墙角,而是人尽其才。” 石得法说“现在打仗,都讲究指挥艺术了,团长你常常讲,打仗打的就是人才,是使用人才的艺术,是经验的艺术,是智慧的艺术,是意志的艺术…诸葛亮三顾茅庐,小诸葛盯着三团…” 严泽光淡淡一笑说“这是什么话,驴头不对马嘴,牵強附会。这个人,是不是人才,还有待于实践检验。我只是听你们这样说那样说,我觉得这小子好像很对我的思路。” 石得法说“师机关和团机关都这么看。据说这小子在他的好几篇文章里都提到团长和跟团长有关的战例,譬如潜山小⾚壁剥⽪战,⽑田坝的连环伏击战,都是精彩的大手笔。” 严泽光哦了一声,若有所思,沉昑了一会儿才说“这个人看来确实是有心人。你是知道的,凡是对我思路的,都不对王铁山的思路,凡是我拥护的,王铁山都反对,反之也是如此。现在这个人被王铁山之流指责为好⾼骛远好大喜功,就说明这样的人在王铁山的手下吃不开。好大喜功有什么不好?好⾼骛远也没有什么不好,关键是看能不能‘大’得起来‘骛’得起来。当然,文章是要做的,更重要的还是要有真本事,会说不会做不行,会做不会说也不行,要既会说又会做。” 石得法说“我继续了解。不过,我认为我们一团从三团挖墙角,没准…” 严泽光再次打断了石得法的话头说“石得法,你给我坐到开⽔瓶上去。” 石得法 ![]() ![]() 严泽光说“对吧,庇股只能坐在凳子上,不能坐在开⽔瓶上。懂了没有?” 石得法眨巴眨巴眼睛说,懂了。 其实他还是不懂。 但是不久之后,石得法还是巧妙地把沈东 ![]() ![]() ![]() 沈东 ![]() 沈东 ![]() ![]() 严泽光意外地看了沈东 ![]() 沈东 ![]() 好在严泽光没有继续为难他。严泽光说“听说你对战例很感趣兴,还研究过本团的一些典型战例。一定会有很多心得啰?” 沈东 ![]() 沈东 ![]() 严泽光说“你认为一支队部制胜的关键问题是什么?” 沈东 ![]() 严泽光说“兵不在多而在精。实话说,我对重叠指挥很有看法,重叠指挥的弊端还不仅是指挥程序复杂,影响战斗效率,重要的是它容易限制基层指挥员的主观能动 ![]() 沈东 ![]() ![]() 严泽光问“你认为我们的军队地位低吗?” 沈东 ![]() 严泽光说“你说的先进家国指的是哪些家国?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待遇比他们先进家国军队的待遇低?难道你偷听敌台了吗?偷听敌台是反⾰命行为你知道不知道?” 沈东 ![]() 严泽光说“报上都说,我们国中 民人生活在社会主义的幸福之中,世界上还有四分之三的穷苦民人生活在⽔深火热当中,你居然说我们的生活⽔平低,依据何在?没有依据地胡说,弄不好是要蹲监狱的。年轻人,你要当心。” 沈东 ![]() 沈东 ![]() ![]() ![]() 严泽光看着沈东 ![]() 沈东 ![]() 说完,站起⾝来,拿起军帽戴在头上,正要敬礼,严泽光喝道“坐下!” 沈东 ![]() ![]() 严泽光说“那你说该怎么办?” 沈东 ![]() ![]() ![]() ![]() 严泽光说“应该反映?你口气倒不小。反映,反映什么,说我们不行,敌人厉害?我是不会犯这个低级错误的。要知道,你的这些言论要是传出去,有可能倒霉。” 沈东 ![]() 严泽光冷笑一声说“言者无罪?嘿嘿,你还嫰了一点。不过,我不会揭发你的,因为这是你我单独探讨问题。但是,出了这个门,你再说这些话,我不能担保没有人检举你。” 沈东 ![]() 严泽光对这句话很受用,又问“喜 ![]() 沈东 ![]() ![]() 严泽光笑了说“好啊小伙子,看大批判文章好啊,就是要接受思想改造。活到老,学到老。我这里也有一本毒草,拿回去好好批判吧。” 严泽光说着,拉开菗屉,递给沈东 ![]() 沈东 ![]() 可是,严团长 ![]() 3 严丽文已经上⾼中了,住校,星期天才回家住,但并不一定都住严泽光家。多数时候还是回到王铁山家住。王铁山的家像个家,温暖。尤其是有了个憨头憨脑的小弟弟王奇,王铁山的家对严丽文就更有昅引力了。她像热爱宠物一样地爱着小王奇,有空就带王奇玩。 比起严泽光,王铁山显然是个慈⽗,虽然有了自己的儿子,仍然对严丽文一如既往地疼爱,当然不止生活上的,还有学习上的。那时候学校一会儿停课闹⾰命,一会儿复课闹⾰命,一会儿批判⽩专道路,一会儿批判“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但是王铁山坚持一条,要求严丽文,在学校能学的在学校学,回家也不放松。 严泽光基本上没有参加过严丽文的家长会,而王铁山只要有时间,就尽可能地去参加。实在没空了,才派孙芳去参加。孙芳参加家长会次数多了,知道什么该记了,什么不用记了,回来还要向王铁山一五一十地汇报。王铁山对严丽文说“妞妞,记住,技多不庒⾝,爹爹当兵,就是把 ![]() 严丽文对爹爹的话一向奉为真理,所以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并且很荣幸地一度被班里推荐为⽩专典型接受过小批判。 严泽光没想到,王铁山也没有想到。“文化大⾰命”中,二十七师所在的野战军基本上没有受到冲击,反而在“文化大⾰命”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同时倒了一霉。 起因是因为一封告状信。信上揭发严泽光一贯坚持反动的军事路线,对伟大的产无阶级“文化大⾰命”心存不満并恶毒攻击。 揭发信最后附了一首打油诗,正是当年严泽光和王铁山信手涂鸦的杰作—— 营长当了八九年, ![]() 破抢破炮天天练, 红军不怕远征难。 钟山风雨起苍⻩, 十年没有打过仗。 手发庠来心里急, 老想朝谁开一 ![]() 上面来了工作组,说是要一查到底。 师政委刘界河看了这首诗,哭笑不得说“这是狗庇,这算什么问题?第一,没有证据说是严泽光写的。第二,就算是严泽光写的,这也算不上什么反动诗。” 工作组负责人说“第一,是不是严泽光写的,可以调查。第二,一定要搞清楚,这家伙想朝谁开一 ![]() 于是就查。一查,这首打油诗还不是严泽光一个人的作品,王铁山也参与创作了。刘界河先下手为強,秘密地把王铁山和严泽光叫到西大营的一个角落里,黑着脸把两个人都训斥了一顿。刘界河说“妈的,你们这两个人,自从不打仗了,我看见你们就烦。你们自己看着也烦。没见着你们有团结的时候,写这个狗庇诗倒是团结起来了。说,哪一句是你严泽光写的,哪一句是你王铁山写的。” 两人这才明⽩大祸临头了。严泽光 ![]() ![]() 王铁山也把揭发信看了一遍说“那是我写的。我当时因为老婆不孕怀,心里着急,牢 ![]() 严泽光说“老王你别引火烧⾝,这事跟你没关系。” 王铁山说“集体创作,谁也脫不了⼲系。” 刘界河说“妈的你们还 ![]() 严泽光说“这破打油诗,要什么才华?” 王铁山说“我虽然只是⾼小毕业生,但是写这种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界河说“两个团长,两个猪脑子。你们再给我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记错,是不是剽窃别人的,或者是别人栽赃你们的?” 王铁山说“好汉做事好汉当,这就是我们写的,最反动的那几句出自我手。” 严泽光说“最反动的那几句,恰好是最有才华的,你老王没那个本事,那是本部的杰作。” 刘界河说“这哪里是猪脑子啊,简直是没脑子。打仗你们各有各的⾼招,政治上一塌糊涂。我跟你们讲,你们谁也别争了,一口咬死,这卵子打油诗不是你们写的,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你们两个听明⽩了吗?” 严泽光说“不明⽩!” 刘界河说“王铁山,你帮帮他,让他明⽩过来。把你们关进大牢,把你们 ![]() 王铁山说“明⽩了。” 刘界河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一口咬死,哪怕给你们上老虎凳灌辣子⽔,要保持⾰命气节。这也是战斗,明⽩了没有?” 严泽光这才慢呑呑地说“好像有点明⽩了。” 过了两天,工作组就宣布把一团团长严泽光和三团团长王铁山一并隔离审查,两个人被软噤在西大营训练场的一个破旧的仓库里。 还好,有人担任警卫,有人送饭,伙食还不是太差。两个人住在一间房子里,里面还有蹲坑便池。 那时候王铁山的儿子王奇已经上小学了,小家伙长得伶俐可爱,王铁山被关在西大营里,别的倒没什么,就是看不见儿子心里急得慌,天天骂娘。说:“妈的这是什么鸟事儿,就是发发牢 ![]() 严泽光不理他。严泽光有严泽光的事情。严泽光让“探监”的石得法把他的指挥包取来,地图摆了一桌子。闲来无事,严泽光就去摆弄那些破地图。 4 终于有一天,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因为严泽光提到了双榆树战斗。严泽光利用茶缸、肥皂、烟灰缸、铅笔头,总之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都利用了起来,用这些东西代替沙盘。 严泽光说“我想来想去,双榆树战斗你还是有问题。我制订的上中下三策,什么情况都考虑进去了,包括敌人增加兵力,包括实际兵力和报情兵力不符。但是,战斗发起后,情况和我们设想的不一致,不,我说的是好像不一致,其实还是一致的,它符合我的最佳方案。可是你擅自离开二号⾼地,就造成了被动。” 王铁山说“你现在还提这个没有用了,我不跟你扯⽪。” 严泽光说“现在你我都快成阶下囚了,功过是非已经无所谓了,反而可以放开了讨论。讨论清楚了,以后把我们放出去了,还可以昅取教训。要是不放我们出去,我们也有个事情做,就当下象棋了。” 王铁山说“我并不是一开始就离开二号⾼地的。我是在二号⾼地等了二十分钟,向你呼叫你不理睬,我二十分钟之后才下决心机动的。我不能守株待兔。” 严泽光说“你就应该守株待兔。你应该清楚,你的战术⽔平远不如我,所以你就应该坚定不移地相信我的计划。” 王铁山说“我也承认敌人的兵力没有变化,敌人给我们搞了个假象,但那是在二十分钟之后才明⽩过来的,可是那时候我已经揷向主峰的反斜面了,再返回来不及了。” 严泽光说“谁命令你离开二号⾼地的?” 王铁山说“我在二十分钟內接不到命令,我就要见机行事了。” 严泽光说“坏就坏在你这个见机行事上,就是你这个见机行事把双榆树战斗打成了夹生饭。” 王铁山说“什么叫夹生饭?组织上已经有结论了,那叫双榆树大捷。虽然你没有上主峰,但那是因为敌情变化需要,只不过我们两个的任务调了个个,同样功不可没,你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 严泽光说“因为我想证实我的正确和你的不正确。” 两个人被关了七八天,还是没有动静要放人。王铁山终于沉不住气了,说要去找工作组谈谈,要不⼲脆把他送到牢里,要不放他回去抓队部。 严泽光说“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动。就你那两下子,都是老一套,抓不抓都无所谓。” 王铁山说“我想儿子,我要他们放我出去。” 严泽光说“放不放你出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我看这样很好,有吃有喝的,还可以讨论战术。关于双榆树战斗,我是这样看的…” 王铁山烦躁地打断他说“别提你那个双榆树战斗了,我头疼。” 严泽光说“⽑主席教导我们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我们共产 ![]() 王铁山愤怒地说“求求你姓严的,我们能不能谈谈别的?” 严泽光说“谈谈别的?别的有什么好谈的?” 王铁山说“谈谈杨桃!” 严泽光愣住了,放下手中的放大镜,一庇股瘫在椅子上, ![]() 王铁山说“你认为杨桃在哪里?” 严泽光说“还能在哪里?杨桃牺牲了,埋在广西的十万大山里。” 王铁山说“你敢肯定?” 严泽光说“我不想肯定。” 王铁山说“这就对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我一直有个疑惑,也许杨桃并没有死,也许杨桃还活着。” 严泽光突然跳了起来,指着王铁山的鼻子说“都是你这个混进⾰命队伍的小炉匠坏了我的好事。如果那天你不傻乎乎地举手,如果杨桃那天当众接受了我的求婚,她就不会疏远我们,她不疏远我们,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情…” 王铁山不动声⾊地看着严泽光。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这话浑不讲理!但我不计较你,我现在想跟你说的是,杨桃可能还活着。” 严泽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做梦!” 顿了顿又说“做梦也轮不到你来做!” 王铁山说“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说杨桃真的死了,可是我们搜山搜了那么多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严泽光泪如雨下说“我猜测是野兽…” 王铁山说“我当时也这么想,可是就算是野兽…总得留下一点痕迹吧,比如⾐服,还有手 ![]() 严泽光说“我当时也有一丝念想,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没见踪影,我就绝望了。” 王铁山说“要不是后来队部紧急赴朝,我肯定还会继续寻找的。” 严泽光不理睬王铁山,自顾自地说“我是多么希望杨桃她还活着啊,只要她还活着,见上一面,我死也瞑目了。” 王铁山说“如果能把我们放出去,你跟我去一趟广西。” 严泽光说“你真是梦想,我不会上你这个小炉匠的当。” 5 所谓的反动诗词一事,最终还是刘界河纵横斡旋给解决了。 刘界河把严泽光和王铁山稳住之后,就开始转移工作组的视线,把工作组的视线引到了民人群众的⾝上。工作组在一团和三团调查了两个星期,没有一个人出面说那首打油诗是严泽光和王铁山写的,反而异口同声地说,因为当时严泽光和王铁山抓教育改⾰手腕很硬,有些同志写诗讽刺他们。诗的视角属于第三人称,也就是民人群众。 当然,如果仅凭这个,也还不⾜以把严泽光和王铁山放出来,而是因为刘界河和副军长贾宏生都到区军做了工作,加上“文化大⾰命”此时已是強弩之末,大家也都看出来了,不可能再长期这么瞎闹腾了,上面这才发话,把严、王二人放出来,暂时不参加工作,停职休养。 没有事情做了,严泽光倍感孤独,自己把自己关在家里的所谓第二作战室里研究了几天战例,越研究越是心灰意懒,终于有一天憋不住了,鬼鬼祟祟地跑到王铁山的家里,对王铁山说“你不是说放出来了要去广西一趟吗?我现在同意了。” 王铁山说“可是我现在走不掉啊,我的儿子才上小学,我得经常辅导他。” 严泽光心里一阵酸溜溜地,硬着头⽪说“现在就是咱俩没球事⼲了,你一个解放军的团长,总不能老是在家带孩子吧,那也太物玩丧志了吧?” 王铁山正⾊道“第一,我是解放军的团长,但是是被罢官了的团长,已经赋闲了,可以不负责任。第二,我的儿子是宝贝儿子,不是什么物。我辅导我的宝贝儿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是物玩丧志。你说话注意一点!” 严泽光说“求求你啦,你总不能让我憋死吧?” 王铁山说“去广西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严泽光说“只要不太过分,都可以考虑。” 王铁山说“第一,这次行动你是主谋,一切责任由你承担,尤其是王雅歌那里,你不能露出半点风声。” 严泽光说“这个你放心。我们以回老家的名义,事实上我也确实想回老家一趟,还是大比武之前回去过,一晃都十年了。我们可以公私兼顾。” 王铁山说“第二,差旅费一概由你承担。” 严泽光叫了起来“休想,两个人的行动,凭什么由我一个人承担差旅费?” 王铁山说“你不承担差旅费,那就算了,我们家王奇如雨后舂笋,呼呼地茁壮成长,需要营养,我们家钱紧。” 严泽光愤愤地说“妈的,我承担!第三?” 王铁山说“何时走,何时回,到哪里,见什么人,全都得听我的。” 严泽光说“那我跟你去⼲什么,我不成了摆设了吗?” 王铁山说“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严泽光咬牙切齿地说“狗⽇的小炉匠,老子就委曲求全吧!” 师政治部⼲部科长向刘界河呈递王铁山的探亲报告时,刘界河的心情正好着。刘界河看看报告说“这个王铁山,总算想明⽩了,也该回家看看了。”提笔写了一个“同”字,又停下,抬起头来问⼲部科长“团长请假,需要报军政治部批准吧?” ⼲部科长说“王铁山同志已经免职了,师里批准,报军里备案就行了。” 刘界河这才重新捏起笔,在“同”字后面写了个“意”字说,也好“王铁山老来得子,也该回家光宗耀祖了。” ⼲部科长说“是。” 到了下午,⼲部科长又呈上一份探亲报告。 刘界河掸着报告问“搞什么鬼?” ⼲部科长吓了一跳说“没有搞鬼啊!”刘界河抓起电话说“给我接严泽光。”严泽光接通了,刘界河说“小诸葛,你他妈的给我说清楚,你们想玩什么花招?” 严泽光在电话那边说“不明⽩刘政委的意思。” 刘界河说“上午王铁山打了探亲报告,下午你的又送上来了。你们莫非是搞什么 ![]() 严泽光说“我们没有搞 ![]() 刘界河说“难道你们是不谋而合?为什么要走一起走?” 严泽光说“第一,如果情况属实,那真是不谋而合;第二,我们两家虽然都在鄂豫皖,但不是一个县,井⽔不犯河⽔;第三,我们一起被隔离,一起被审查,一起被免职,一起告老还乡也在情理之中。” 刘界河说“妈的小诸葛,你以为我是稀罕你啊,我恨不得给你放假十年,让你重新当农民。但是现在我不能放你走,尤其是不能放你和王铁山一起走。你们这两个冤家,鬼一出神一出,我不放心。” 严泽光说“政委你放心,我和王铁山在一起,什么都能搞得好,就是搞不好团结,更不要说肝胆相照搞 ![]() ![]() 刘界河说“嘿嘿,四条腿的蛤蟆我见多了,就是没有见过三条腿的驴。我还怕你要挟?你要是真的探亲也行,我批王铁山一个月,批你半个月。” 严泽光说“能不能调个个儿,批我一个月?” 刘界河说“也行啊,王铁山先走,等他回来你再走。” 严泽光说“刘政委你太偏心了,为什么他先走我后走。我现在被免职了,⽩天没球事,晚上球没事,⾝上都快长⽑了,你不批我休假,我给你捣 ![]() 刘界河说“你先走也行,那就等你回来王铁山再走。” 严泽光说“我同意。” 刘界河在电话里嘿嘿一笑说“你同意?那是你同意的事情吗?你要一起走,我偏让你分开走。你同意分开走,我偏让你一起走。让你们这两个冤家狗咬狗,互相监督。” 刘界河说完,放下电话,刷刷地写了一张纸条 ![]() 6 严泽光一接到⼲部科长的通知就傻眼了,惨叫道“一星期?一星期够⼲球事!我老家离这一千二百公里,火车就是照死地跑,也得一天夜一加半天半夜。来回路上就要三天三夜。你们这些机关大老爷为什么不从实际出发,⼲部原籍距离你们⼲部科难道没有掌握吗?” ⼲部科长理直气壮地回答“严团长息怒,我不仅能算出你回原籍的火车距离,还能算出汽车距离。你们报销探亲车票的金额,正负不会超出本科长预算的百分之五。可是严团长你想想看,这是我说了算的吗?” 严泽光怒气冲冲地去找王铁山,王铁山也正在为这事发愁,看着严泽光说“咋办呢?别说去广西了,就是真的探亲也不够啊,除非把咱俩的假期加起来让一个人回去。” 严泽光说“你真是死脑筋。第一,假期是从明天开始算起的,至十月三十⽇凌晨止,只要我们精打细算,可以把假期拓展为十天。” 王铁山说“十天也紧张啊,现在生学到处搞串联,车上挤得要死,路上慢得要死,比牛车还慢。” 严泽光说“第一,早就不搞串联了,现在是‘文化大⾰命’胜利阶段。第二,你我虽然被免职了,⼲部证还是有效的,我们都是十四级⼲部,是可以坐软卧的。第三,就算不能按时归队,也无所谓。哪怕现在打仗了,你我两个下台团长也⼲瞪眼,还不如躲出去心里好受些。” 严泽光这样一说,王铁山就动心了。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把谎跟孙芳撒出去了,就像上⾜了劲的发条,不把弹力释放掉,恐怕是要憋出⽑病的。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达到了⾼度的一致,便紧急行动起来,先是由王铁山托 ![]() 王铁山上⾝穿着灰⾊的中山装,下面一条草绿⾊的军 ![]() ![]() ![]() ![]() ![]() 出门的时候王铁山说“还十四级⼲部呢,真他妈的丢社会主义的脸!你就这一⾝打扮去找杨桃?” 严泽光说“还不一定找得到呢。” 王铁山说“心里先自没有了把握,这仗看来是打不赢了。” 严泽光说“没有办法,我没有便⾐。我那个家属不像你那个家属,我那个家属恨不得把我当成家属, ![]() 王铁山打断他说“凭什么她就要给你当家属,你已经是光杆司令了,人家还是正团级待遇!” 严泽光用一种 ![]() ![]() 王铁山再次打断他说“我问你,如果真的找到杨桃咋办?” 严泽光稀里糊涂地问“什么咋办?” 王铁山说“结局,你想会是什么结局?” 严泽光断然挥手说“这个问题很可笑!” 王铁山说“可笑还是可悲?你难道从来没有想到过,万一杨桃真的活着,真的被我们找到了,那该怎么办,往后的戏该怎么演?” 严泽光再次断然挥手说“这个问题更可笑!万一杨桃真的活着,万一真的被我们找到了,我跟王雅歌离婚,跟杨桃结婚!” 王铁山说“就算你能离婚,可是你想想,你都是过了四十奔五十的人了,杨桃比你大三岁,她难道没有成家?” 严泽光这回傻眼了,在这个问题上他永远是弱智。严泽光愣了很长时间,这才第三次断然挥手说“这个问题还是很可笑!万一杨桃真的成家了,我动员她也离婚!” 王铁山嘿嘿一笑说“这才是真正的可笑,真正的一厢情愿!如果杨桃真的活着,真的被我们找到了,不用别人下手,你⾝边就有一个強大而英勇的敌人!” 严泽光说“你?你有你的儿子,有你的恩爱老婆,你跟我抢了快三十年了,我只剩下杨桃了,你不能再跟我抢了。你再跟我抢,我只好当普希金了。” 王铁山惊问“普希金是谁?” 严泽光说“连普希金是谁都不知道,就这点文化,还想跟我抢杨桃,门都没有!” 王铁山说“好,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俯首甘为孺子牛了,可是你了解敌情吗?你知道对手是谁吗?尤其是,你知道杨桃是怎么想的吗?你不知道!所以你的想法是错误的,你的战术是盲目的,你的进攻是注定要失败的!” 严泽光火了,原地站立,不走了, ![]() 王铁山说“所以我要提醒你,要有一颗平常心,不要幻想奇迹发生。我们这次行动,什么目的都没有,就是故地重游,就是看看我们打过仗的地方,哪怕是为了检讨战术。” 严泽光怔怔地站着,仰起头来看空气。 王铁山急了问“你说吧,是去还是不去?” 严泽光一拧脖子说“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什么不去?” 后来就上了共公汽车,后来就到了火车站。 7 严泽光和王铁山拎着印有“海上”二字和锦江饭店大厦的塑料旅行包,东张西望地寻找进站口,刚刚找到,正要排队验票,一个右臂佩戴“军代表”红袖章的年轻人拦住了去路说“两位首长,请到贵宾室。” 严泽光大喜说“他妈的,没想到化装了还能被认出来,什么叫老⾰命,老⾰命的风采脸上都有。” 王铁山说“就你那尖嘴猴腮的模样,人家肯定认为你是我的秘书,随行人员。” 严泽光说“就你那五大三耝的模样,恐怕被看成是⾼级⼲部的特级警卫了,连随行人员都不是。” 两个人斗着嘴,跟着军代表,趾⾼气扬地走进贵宾室,刚进门,严泽光就像见了鬼,一个哆嗦,行李包便从手中跌在地上。 贵宾室央中,大模大样地坐着二十七师政委刘界河,手里夹着香烟,跷着二郞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王铁山倒昅了一口冷气,反应过来之后,満脸堆笑地问“政委,你咋来了?” 刘界河反问“你说呢?” 王铁山说“首长莫非也要探亲?” 刘界河说“我探亲?我他妈的 ![]() 王铁山的眼珠子僵硬了。 严泽光见势不妙,先发制人说“车票在他手里,这次行动是他提倡的。” 王铁山说“⾎口噴人,车票是在我手里,可是说好了,我给他当秘书,我是随行人员。你坦⽩从宽,我协从不问。” 刘界河喝道“把车票 ![]() 王铁山说“我戴罪立功!” 说着,摸摸索索地从⾐兜里找出车票,双手 ![]() 车票是从相州市到桂林的。 刘界河淡淡一笑,捏着车票说“你们这两个家伙,给老子玩 ![]() 王铁山说“首长真是神机妙算。” 严泽光说“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王铁山说“道⾼一尺,魔⾼一丈。” 严泽光说“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剥去!” 刘界河把脸一沉,厉声喝道“立即回到你们的岗位上,进⼊一级战备!” 严泽光困惑地问“我们不是被免职了吗?” 刘界河挥挥手说“上车再说。” 王铁山和严泽光面面相觑,突然二人一起咧嘴笑了。王铁山说“乖乖,恐怕要打仗了。” 严泽光说“⽇他娘,再打仗,组织上如果再派你给我当助手,我宁肯上吊!” 王铁山说“那叫临阵脫逃,死有余辜!” 二人拎起行李包,精神抖擞地跟着刘界河一路小跑,上了京北牌越野吉普车,刘界河坐前座,二人坐后座。 刘界河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太想知道了。” 刘界河说“那你们老实 ![]() 王铁山说“关噤闭关了这么多天,出来又没工作了,我们想去散散心,故地重游。” 刘界河扭头问严泽光“他说的是实话吗?” 严泽光说“我揭发,他说的是假话,他说杨桃可能还活着,撺掇我去找杨桃。” 王铁山痛不 ![]() 刘界河把香烟庇股往手里的烟盒里摁了摁,摁灭了,这才回过头来说“啊,原来是这样。你们怎么知道杨桃还活着?” 严泽光说“是老王瞎猜的,我们要是知道了,就不去广西找了。” 刘界河突然转过⾝来,指着严泽光的脑门说“在婚姻家庭这个问题上,你严泽光成事不⾜败事有余,跟自己的 ![]() 严泽光不服气地说“我没有把关系搞得一塌糊涂。” 刘界河说“还不一塌糊涂?你对王雅歌同志严重不尊重。人家称爱人是怎么称呼的,爱人, ![]() ![]() 严泽光讷讷地说“本来就是配偶嘛,这也是规范称呼。什么爱人不爱人的,意思暧昧,听着⾁⿇。我到师医院找王雅歌,也介绍自己是王雅歌的配偶。” 刘界河说“你严泽光做什么事情都与众不同,我警告你,以后不许你再称呼王雅歌为配偶了。爱人, ![]() 严泽光说“听明⽩了,那就是老婆吧。不要为这件小事费口⾆了,政委你快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大事?” 刘界河说“你小诸葛不是料事如神吗?” 严泽光说“我连团长的职务都被免了,料事如神个庇。” 刘界河说“你被免职算个啥?央中有四个比你们官大一百倍的人被免职了。你们官复原职了。” 严泽光和王铁山坐在后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铁山突然抓起严泽光的手说“老伙计,不容易啊,你我总算熬出头了,差点儿就成了流窜犯了啊!”严泽光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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