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行记是施定柔创作的完结武侠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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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迷行记 作者:施定柔 | 书号:42947 时间:2017/10/28 字数:8541 |
上一章 第四章 下一章 ( → ) | |
(1)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他听见一个女孩子道:“姐小请你进去,你径直往前走就好。” 那声音又轻又脆,带着明显的敌意。 而且,她知道他是个瞎子。 室內很温暖,飘着淡淡的薰⾐草的味道。他嗅出了混杂于其中的一股若有若无的药气。却并不浓。 他有些奇怪为什么云梦⾕的人⾝上,都会有这样一种薰⾐草的气味。 是不是这山⾕里处处种着这种小小的紫花? “你若以为这是客厅,那就错了。这是姐小的诊室。” 那小丫头跟在他⾝后,加了一句。 他淡淡地道:“你不必告诉我这些。” 言下之意,似乎嫌她多嘴。 月儿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吴悠一言不发地坐在內室的一把太师椅上,慢慢地喝着茶。 她的眼一直注视着这个⾼个子的年轻人。 她原本是个很腆腆的女人,一向不好意思正眼看别人。 可面前的这个人是个瞎子。所以她就大胆地盯着他看。 来人或许比慕容无风大一两岁,很英俊,也很斯文。脸上有一种很少见的平静神态。 他好象明⽩自己在朝哪个方向走,也明⽩四周的处境。 所以他走路的样子并不象一个瞎子那样犹夷,反而很自信,很悠闲。 她一直以为他的手上,至少应当有一 ![]() 象所有的瞎子那样“笃笃笃”地往前走。 她见过的瞎子并不多,大多数都在街头讨饭。所以,她的印象中,瞎子的右手总是端着一个破了口的⽩碗。 这个瞎子的右手什么也没有,右 ![]() 他的眼睛也不大象个瞎子。眼珠很黑,盯着人的时候,很专注。虽然他看不见你,你却明⽩,他在听你说话。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和 ![]()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慕容无风那双如远山般深邃的眸子。他好象随时随地都可以跳出这个喧哗的世界,独自远离,悄然沉寂。 他仿佛很容易陷⼊沉思。 无人打搅,他可以一言不发地长时间坐静。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从抱厦到內室,要通过一个很宽却很矮的月洞门。这一套院落原属慕容家族上一代的某个倍受宠爱的女儿,所有的设计都以她十五岁以前的⾼度为准。她果然在那个岁数出嫁。 唐潜却是个⾼个子。如若径直地从中经过,一定会碰着他的头。 两个人看着他往前,凝息屏气,准备听到“咚”的一声。 经过那道门的一刹那,他却很自然地把头低了一下。好象早已知道这里有个低矮的门框。 然后,他笑了笑,道:“两位若想听到有趣的声响,就请不要突然屏住呼昅。” 吴悠顿感愧羞。 他虽是唐家的人,虽可恨,用这种法子戏弄一个瞎子,多少有些不厚道。 他走到她面前,站住。 吴悠道:“你好象对这里知道不少。唐家的人一向对云梦⾕很有研究,对么?” 他淡淡地道:“我只知道你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茶。我的右面是一张 ![]() 慕容无风惯写的是一手吴兴赋那样的行楷,吴悠原喜 ![]() 她的字现已与慕容无风十分相似。 她回过神来,不错,那三个字是刻在大门边的,字迹微凹,他居然一摸就知道。 “倒要请教,‘微雪阁’三字有何不妥?” “令师一⾝风痹,遇冷则病。吴大夫还用‘青毡帐暖喜微雪,红地炉深宜早寒’这句话,不是故意咒他?” “我不是用的这个典。”她冷哼了一声。 《⽩氏长庆集》,谁没有读过? “那么是‘疏钟寒遍郭,微雪静鸣条’?”他一边说一边头摇:“这就更糟糕了。” “何以见得就更糟了?”她冷冷地道。 “前两句是‘永夜殊不寐,怀君正寂寥。’所谓诗言志,歌永言…慕容夫人若是懂诗,会不会生气?” “你…你胡说!”她満脸通红,厉声道:“我用的是…是韦苏州的‘山明野寺曙钟微,雪満幽林人迹稀’…” 她知道自己在狡辩。一个词岂能拆到两行诗里? 唐潜淡淡一笑:“姑娘若是这样用典,在下无话可说。” 实际上,当她向慕容无风说起这个院子起名为“微雪阁”时,他只“嗯”了一声。 接着她请求他的“墨宝”他就说“好” 当天晚上,陈策就将他写的字送了过来。 就是这样简单。 ⾕里的人传说他能背一万首唐诗。 有一回,蔡宣当着一大群生学的面问他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他淡淡地道:“没有那么多,现在大约只记得七八千首而已。” 有蔡宣领头,大夫们好奇心大起,顿时群起而攻之,各自将自己背过的最冷辟的诗来考他。 竟无人能将他考倒。 “所以你是先生。”蔡宣最后只好嘿嘿一笑。 她当时却为慕容无风感到凄然。 这么多年来,他独自住在那个院子里。没人说话,行动也不方便。陪伴他的,大约也只有这些书而已。 吴悠定了定心神,道:“我请你来,并不是来谈诗的。” 他等着她说下去。 “你既已知道你的右手边有一张 ![]() 唐潜怔了怔:“你要我躺下?” “躺下了,我才好割下你一条腿啊。我可不想让你的⾎脏了我的波斯地毯。”她放下茶杯,道:“月儿,刀准备好了么?” “这不是?忘了磨,所以有点钝,姐小只好多割几刀了。” “他好象还不肯躺下来…” “昅了姐小的‘七星花粉’还不肯躺下来?我只好帮帮他的忙了。”月儿抄起手中的一个茶盘,往唐潜的头上一挥,他“咚”的一声,浑⾝发软地倒在 ![]() 立时,有人将他的四肢牢牢地捆在 ![]() “月儿,动手。” “姐小…⼲什么?” “脫光他的⾐服。” “我…” “你什么你?在这里看见光⾝子的男人还少?” “可是…我又不是大夫…”月儿跺跺脚,脫光了他的外⾐,只给他剩下了一条 ![]() 吴悠瞪了她一眼,道:“我叫你脫光,这是脫光么?” “羞死人了,我不⼲,人家还要嫁人呢。”月儿嘟囔着。 她盯着唐潜的⾝子,看了半晌,又吃吃地笑道:“姐小,这个瞎子长真难看。这么长的腿,这么细的 ![]() “所以今天我们一定要把他的⾝材修理得象样一点。唐公子,你说,对不对?”吴悠拿起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的脸上比划着。 刀锋从脸上拂过时,他脸上的肌⾁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他真是个瞎子么?我怎么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来呢?咱们的 ![]() ![]() “怎么会呢?”她慢悠悠地道。 “对,对。让唐门的这群畜牲也尝尝被人砍的滋味!”月儿咬牙切齿地道。 “所以你得脫光他的⾐裳,这样我们动起手来,才方便。”吴悠淡淡地道。 他的脸顿时通红了起来。 月儿道:“姐小,你看,这个人还会脸红!” 唐潜道:“拜托两位给我个痛快。我现在这样子,动起手来已很方便,不用再脫了…何况,刀一下去,⾎就会噴出来,两位还是先预备下一块布比较好。” 月儿笑道:“哈哈,这个人还是脸⽪薄。姐小,我来割了他的 ![]() “还是我来⼲罢。你去叫辆马车。等我们⼲完,好把他人不知鬼不觉地扔到⾕外的 ![]() “我这就去。” 他感到有人坐到了 ![]() 刀尖在他的腿上划了一下,大约是她在试刀子是否锋利。 然后,他感觉她好象抬起了手,要做某种投掷的动作。 他突然大声道:“且慢!” 吴悠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姑娘莫要忘了,云梦⾕的弟子⼊⾕时都发过誓,此生此世,治病救人,绝不擅用所学,误人 ![]() “不错。” “我不是病人,你却对我用私刑,这样做有违你的誓言!” 她一言不发,慢条斯理地将一种膏药涂在刀锋上。 “你说得不错,”她慢呑呑地道:“就这么砍了你一条腿,也太便宜你们唐家了。我知道你明天有一场唐家期盼已久的比武。所以,这种让唐门丢脸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错过的。” “你是说,你已改变了主意?”他道。 “我只是想在你的腿上刺一刀而已。这样,明天你还可以去和别人决斗,只不过,这一次你一定会输。”她停了一下,淡淡地接着道:“在那种情况下,输就是死。” 她的声音优美而冷酷,使他感到 ![]() 他只好苦笑:“这计策实在很 ![]() “你若知道先生现在受的是什么罪,你就该明⽩,我对你已算是很客气。”她嗓音听起来有些恶狠狠地。 “他应当很习惯才是,他的腿原本就是废的。”唐潜道。 “啪”她一掌掴了过去,力道十⾜,打得他眼冒金星。接着,她又扑了过去,双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无法挣扎,満脸发青,几乎快要被她掐死。 “先生从小到大,与人无忤,与世无争,仁心仁术,只知治病救人,连只苍蝇都没拍死过。却被你们唐家磨折成这个样子!你晓不晓得我有多恨你们?”她失去了控制,浑⾝发抖地冲他大嚷了起来。 “要不是那一句誓言,今天,我…我岂会轻易放过你?”她狠狠地道,修长的指甲将他的脖子划得満是伤痕。 回⾕之后,大夫们立即觉察出慕容无风的⾝体大不如前。他精神短浅,极易疲乏,脸⾊一⽇比一⽇苍⽩,⾝子也一⽇比一⽇消瘦。象往⽇那来一连几⽇的大手术,他坚持下来也越来越困难。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他在苦苦地支撑着自己,支撑着⾕里的医务。 他一向是个要強的人,也从来不听劝。在这种时候,大家愈发不敢触怒他。 所以,大家越来越担心。 吴悠还明⽩,慕容无风时时都会去那个能要他命的“冰室”去解剖尸体,去研究病因。 果然,那个冬天,他的风痹已延至上⾝,竟完全不能起 ![]() 一连三个月,大家都没有见过他。 几个总管什么也不说。 同样,大家也很少看见荷⾐。 等他终于病好之后,他消瘦得很厉害,行动也愈来愈迟缓。 他独自推动轮椅已逐渐困难,荷⾐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到诊室里接他。 可是,谁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多说。 终于,她按住心头的一阵无名怒火,镇定下来,冷冰冰地道:“我要在你的腿上扎一刀,你自己挑,要留下哪一条腿?” “右腿…”他的颈子刚从她的手掌里逃脫出来,一个劲儿地 ![]() 她冷笑:“好。” 一抬手,一刀扎在他的右腿上,将他的腿大刺了个对穿,几乎将他钉在 ![]() 他整个人痛得弹了起来。⾎如泉涌。 (2) 他慢慢地嚼着口中的一颗莲子。 “会不会有点儿苦?我放了一点川贝。”她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勺一勺地吃着。 他笑了笑,目中全是暖意:“不苦。” “这段⽇子你好象胃口不好,每次都吃得那么少。”她叹了一声:“你要多吃,到了冬天,才会有气力生病。” 不知怎么,她说出这样一句让他感到好笑的句子。好象他连生病的气力也没有了。 他不语,将最后一口羹喝完。 “还有这糕,你吃一块。”她指了指面前小碟里的一块红枣绿⾖糕。 “吃不下了。”他道。 “吃。”她板起了脸:“瘦成这样子了,还什么都不吃。” 他只好,很辛苦很勉強地将那一块糕咽了下去。 她笑了,摸摸他的脸,道:“好样的。”说罢,收拾碗筷,一阵风似地将东西端回厨房。 他洗漱完毕,躺在 ![]() 夜已很深了。 她熄了灯,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 “荷⾐,听我的话,别再去找他们了,好么?”过了一会儿,他在黑暗中忽然道。 “找谁?” “唐门的人。” “你这人是怎么啦?我一直以为你很凶,想不到你竟连一点脾气也没有。”她失笑。 “冤冤相报,无休无止。云梦⾕只是一个比较大的医馆而已,并不是江湖的一个帮派。”他道。 这是他一向的原则。⾕里住着一大群手无寸铁的读书人,⾕外各地,云梦⾕的大夫也不少。 “岂能就这么算了?”荷⾐拧着他的胳膊道:“你气死我啦!我就是要依江湖规矩,就是要他们⾎债⾎偿!” “你们武林中的人就是这样,一说到报仇两个字,就浑⾝ ![]() “象你?你们这些故作斯文的读书人!喝一杯茶要分作八口。你还真能忍呢!那天,唐潜站在你⾝边,是不是?动刀的人是唐则,是不是?你今天见了他,居然装作不认识…真有你的!”她越说越气,不断地蹬着被子。 他听了这话却几乎要笑起来。 “你别老拧我…”他捏住她的手。 “就拧你啦!就拧你啦!” 两个人扭打了起来。 “别腾折了,荷⾐!”他 ![]() ![]() “那天我教你的小擒拿手呢?这么快就忘了?真笨…口渴不渴?要不要我去帮你拿杯⽔?” 黑暗中,他摇了头摇,却听见她“咕咚”一声,喝下了一大口⽔。 “好啦,我答应你…不找他们啦。反正,唐家的人我也杀了不少。”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担心我。” “…”他摸了摸她的手,坐起⾝来:“你先睡罢,我还有一些医案没有看完。” 荷⾐睡得早,起得早,大多数时候他会先陪她睡着,再爬起来读医案,写东西。 “已经很晚了…”她拉着他的手:“睡罢。” “今⽇事今⽇毕。”他笑了笑,给她掖好被子。 今天他担心了几乎一整天,什么事也没有做。医案早已堆得有半尺⾼了—— 孙芳,久嗽而 ![]() ![]() ![]() ![]() 他沾了沾朱砂,批道:“今虽愈,未可恃也。当以参术补元,助养金气,使清肃令行。”—— 林振南,年已古稀,原有痰火之疾。正月初,因劳感冒,內热咳嗽。痰中大半是⾎,鼻流清⽔,⾆胎焦⻩芒刺。语言強硬不清。 ![]() 飞快地读完,他写道:“法当先驱中焦痰火积热,后以地⻩补⾎等剂收功可也。凡哮 ![]() 方才在湖心小亭一坐,受了点冷气,他的左手写字已有些吃力。头一句还勉強能将几个字写得一般大小,往后,字开始越来越大,越来越散架。 他捉着笔,一笔一划吃力地写着,写完这一行,已累得冷汗淋漓。 再往后,他整个手腕酸痛难忍,握笔已感到十分困难。 他把笔放到一旁,换了一只手。 他的右手风 ![]() 饶是这样,他仍旧写得慢,写得吃力。以这样的速度,就算是写到天明,也写不完。 他扒在桌上写了整整一个时辰,只批改了六份,却累得头昏眼花。 然后,他的 ![]() ![]() ![]() 眼前的字迹模糊起来。 他连忙放下笔。抬起僵硬的左手, ![]() ![]() 杯里的酽茶早已凉透。他的手摸来摸去找茶壶。 “在这里。”⾝后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将一碗热茶递了过来。 “我一个人来就行了,你去睡…别管我。” 他接过茶盅喝了一口。 那茶盅很小,仔细一看,却是一个酒杯。 他诧异地看着她,道:“为什么要用酒杯?” “你的手还拿得动茶杯么?”她看着他微微肿 ![]() “可能是受了一点寒,不要紧,我已服了药,过两天就会好。”他连忙将手缩进袖子里。 “我来帮你。你说我写,不过,别挑剔我的字啊!再差也比你现在写的強。”她挤到他的轮椅上坐了下来,拿起⽑笔。 荷⾐的字写的并不差,大约与她练剑有关系罢。一年下来,她已识得不少字,全是慕容无风教的。 “不用…”他整个人累得靠在她的背上。 “又跟我客气呢?”她捅了捅他,笑道:“说罢,写什么,慕容大师?” “弦细而微,此 ![]() 她哗哗两下,写完了。 “这么快呢?”他大吃一惊。荷⾐的手虽没有⽑病,写字却一惯磨磨蹭蹭。 一看,竟没有错。 “佩服我吧?这可是以剑法写书法…嘻嘻,就是你说的公孙大娘什么的。”她得意洋洋。 “五体投地。”他道。 “胃气虚,经络之气亦虚。故大恶风寒。先以附子理中丸数服,温其中气…” “狐狸什么丸?”她问。 “附子理中丸。”他笑。 “是这样几个字?”她写给他看。 “没错。” “次以升⿇汤加附子行其经络。” “我一直以为有‘什么菜’,原来还有个‘什么汤’。”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是‘升⿇汤’。升⾼的升,⿇药的⿇。”他给她改过来。 “先攻其里,后泻经络中之风热,故升⿇汤加⻩连,以寒治热也。” 他看了看,这几句话,她倒是全写对了。 荷⾐习字时读的就是这些医案。读不懂的地方,慕容无风常常解释给她听。是以总算对医家常用的句法及词汇并不陌生。 “这一张方子,就改完了。”他摸了摸她的头:“有老婆帮忙,果然快了不少。” “早说啊。自已一个人在这里吭哧了半天…” 那娇小的⾝子在他面前摇来摇去,她的头发象海藻一样膨起,每回一次头,他的下巴就被那头发刷一下。 他不噤有些怅然。 这种⽇子,还会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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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结爱·异客逢凤在江湖询君意雪里鸿玉步摇喋血浮光掠影哀闽看朱成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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