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是李歆创作的完结武侠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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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秀丽江山 作者:李歆 | 书号:42204 时间:2017/9/28 字数:32499 |
上一章 第21章 彼何人哉轩与羲 下一章 ( → ) | |
狩猎 “在那里!” “看到了――” “嘘!噤声!” 虽然极力庒着声,却到底因为人多音杂,惊动了湖面上游憩的野鸭。“嗖”的声,当箭矢从弓上脫弦飞出的同时,湖面上响起一连迭的扇翅声。 忽喇喇――一飞冲天,翅膀拍打过⽔面,徒留下点点涟漪。半空中有飞羽飘落,落浮⽔面,最终,涟漪的⽔纹在层层扩散中归于平静。 “又是你坏的事!”草丛中冒出一颗脑袋,扭头凶道“真搞不懂,你非要跟着我们⼲什么?” 还没凶完,当 ![]() 眼看剑拔弩张的似乎要吵起来了,原本伏在草丛中,散于四处的侍卫以及內臣们赶紧凑了上去,几个人求爷爷告 ![]() ![]() 我将目光收了回来,无意关心小儿女们逗猫抓狗似的小打小闹,倒是对⾝旁这一个正襟危坐的孩子更感趣兴。 “怎么不去和兄长们一块狩猎呢?” 他扭过头来,童稚未脫的小脸上滑过一道诧异又好笑的神情:“娘在说笑吧,那也算是狩猎?” 我強忍笑意,心生赞许,却在面上丝毫不露声⾊。 “四哥哥!四哥哥!”义王提着裙裾,蹦蹦跳跳的从湖边上跑了来。早起才换上的新⾐,到这会儿早污糟得不成体统了。“四哥哥――你来!你 ![]() 小丫头已经过了七周岁生⽇,却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整天咋咋呼呼的。她是皇帝的长女,本该是国全女子的楷模典范,可惜却连普通人家的闺女都不如。我对她女生男向的 ![]() ![]()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刘义王!她,似乎更适合做一个男孩子! 前几年年幼,尚可以懵懂无知作搪塞推辞,这几年眼见得她越长越大,却仍是半点不让人省心。她的德行有失,代表着皇家脸面有失,于是乎她的嫡⺟也开始对此颇有微词起来。 “该是时候教导大公主应有的礼仪与举止了。”皇后不止一次重复过这句话了,只是每次都被皇帝含笑打马虎眼的混了过去。 义王是不幸的,因为她的⾝份乃是长女,所以比起妹妹们,她肩上承担的庒力更大些;义王又是幸运的,因为她还不曾受封,而且,即使有朝一⽇受封公主,也不过与诸侯同邑,终究不是个男儿。 只有皇子,才能真正体会什么叫做庒力。 关于这一点,我想再没有人比我⾝边这个貌似天真,实则机灵早 ![]() 刘 ![]() ![]() 义王仍是抓着他的袖子,很卖力的想将他拖到湖边去。 惊扰过后,群鸭仍在半空盘旋,也有三四只胆大的敢憩于湖面,却游得很远。以我目测,从岸边到鸭落的距离,起码在十丈开外。 刘辅和刘英等不来刘 ![]() ![]() 湖面上的野鸭越聚越多,却也越游越远。 “真是笨!”刘 ![]() “去嘛!去嘛!四哥哥帮我 ![]() ![]() 他低头,静静的瞅着満头大汗的妹妹,倏地一本正经的说了四个字:“⺟后来了!” “呀!”义王变了脸⾊,吓得松开手,小手扒拉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是⾝上凌 ![]() 刘 ![]() 我用手指拨弄着她被汗⽔浸 ![]() 见她惊惶不安的忐忑模样,好似老鼠见了猫一般,完全没了刚才的活泼开朗,我心中顿时又生起一缕不舍与疼惜。 小机灵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目光与我相触,似乎猜到我在担心什么,不噤又嘴硬起来:“我不是怕⺟后,我是怕听她唠叨。每回她唠叨都是⽗皇替我解围…可是娘你看,现在⽗皇骑马去山上狩猎了,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这要是…” “⽗皇回来了!”刘 ![]() 义王啐道:“你又来诓我!” “真的!⽗皇回来了!”刘 ![]() 地⽪在震动,我从榻上站了起来,掸抚⾐褶,敛衽束 ![]() 笑容不由自主的在脸上绽放开来,我缓缓 ![]() 才踏前两步,我又随即驻⾜停下,手心有些黏 ![]() 原在⽟辂上休憩的郭圣通闻讯款款下车,曼声笑语的带着一⼲仆从 ![]() 湖边嬉戏的刘辅见到⽗亲、兄长归来,早奋兴得丢开手中的弓箭,飞奔上前。倒是刘英,站在湖边上有些踯躅,一副不知是进是退的尴尬表情。 刘?的猎车上挂着许多山 ![]() ![]() “四哥哥!”义王从背后合臂抱着我的 ![]() 连问两声都不见回答,我侧过头,却发现刘 ![]() 这样⾚裸直接,且毫不掩饰的眼神实在让我心悸,我刚想出声打断他的愣忡,没想到他却突然跨步走了过去。 此时的刘?,刚刚向⺟后献完猎物,正被胞弟刘辅拖拽着来到湖边。刘辅对着湖心上游弋的野鸭比手画脚,嘴里不时嘀咕几句,刘?不噤大笑起来。 刘英在一旁讨好的递上弓箭。 刘 ![]() “真的?”义王果然被蛊惑了,抑或她看到自己的保护伞已经回来,便全然忘了害怕⺟后的唠叨,于是兴冲冲的奔了上去。“我有弓,也有箭,虽然…小了点,可⽗皇说也能 ![]() “嗯。”刘 ![]() 嗖的声,刘?的箭应声离弦,在众人关注下,不负众望的 ![]() 围观众人叫好不绝,刘辅和刘英钦羡不已的拍起手,连连叫好。 刘?再次挽弓搭箭,然而这一次目标却不大好找了,距离近的野鸭至少离岸也有十三四丈。他挽着弓箭,来回扫瞄了好几次,却迟迟不敢松手放箭。 这时刘 ![]() ![]() 我一时好奇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索 ![]() “贵人小心 ![]() ![]() 我和她两个人跟做贼似的,悄悄辍在这群少年⾝后。刘?和刘辅都没留意我的到来,只刘英瞥眼瞧见了,想张口喊的时候,我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便马上会意的抿嘴低下头。 须臾,小⻩门回转,⾝后跟了七八名內侍,每个人怀里皆捧了只陶罐。刘 ![]() 这下,连刘?也忍不住好奇的放下了弓箭,静观四弟玩什么花样。 內侍们划船到了七八丈开外便停了小船,然后对准鸭群抛洒食物。一时间湖面嘎嘎声不断,群鸭扇翅,奋兴得鼓噪起来。小舟悄悄回划,逐渐将野鸭群大批量的引向岸边,最后小舟上的人停下喂食,岸上的两名小⻩门接替着继续向半空中抛洒糕饼碎屑。 刘辅 ![]() ![]() “四弟,有你的!”刘?赞许的捶了刘 ![]() 说话间,刘义王已兴冲冲的将自己的弓箭取来,她年方八岁,所以这把弓箭做得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用的玩具。 刘辅笑道:“我的妹妹,你手里拿的那是弓箭么?你还是回宮找太官养的那些小 ![]() ![]() 义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嚷:“你敢取笑我的弓箭?这是⽗皇亲手给我做的,你有吗?你有吗?”她扮了个鬼脸,吐着⾆头说“有本事你也让⽗皇给你做一把吧!” 刘辅讨了个没趣,不服气的说:“那不过是⽗皇做给你玩的,哪还当真能猎杀动物不成?” 这边正要闹僵,那头刘 ![]() 弓箭虽小,可那股架势实在不容小觑,我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刚想出声制止,却不料肩上落下一只手,一个低沉的声音笑着说:“随他去!” 我没抬头,目光仍凝在刘 ![]() ![]() 肩膀上的那只手微微一颤,刘秀低低的“哦”了声,显得既惊讶又振奋。 无怪乎他 ![]() ![]() ![]() ![]() ![]() 本在抢食的鸭群顷刻间炸翻了,飞的飞,跑的跑,湖面上⽔珠四溅,骤然而起的闹腾使得旁人无暇再去关注四殿下用妹妹的玩具弓箭究竟 ![]() 然而我却知道,刘秀注意到了,不只是刘秀,刘 ![]() 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替人省心啊! 我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改明儿得关照 ![]() 郅恽 孩子总是最容易惹⿇烦的,一个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如果是一群,那⿇烦真是无法想象。这一次狩猎刘秀心⾎来嘲,除了六皇子刘苍、七皇子刘延、八皇子刘荆,竟是把全部子女都带了出来,名为狩猎,实则也算是一场家庭大聚会。 再多的宮人也照顾不来这么多淘气顽劣的皇子帝女,这一闹腾,等到起驾回宮,已是⽇落邙山――雒 ![]() 抄近路走的第一个城门是东城北侧的上东门,一行人到达上东门外时,几个小女儿在油画?Z车內都已累得早早睡下。只剩下义王不停的 ![]() ![]() 颠晃的车⾝猛地刹住,我忙撑住车轸稳了稳⾝子。义王 ![]() ![]() “没到呢,你安心睡。”一边拍着她,一边掀开车帘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守在车外的陈敏立即答道:“好像是守城门的门候不肯开门。” “哦?”我来了兴致,原本昏昏 ![]() “汝南人――郅恽。” 我将已经睡着的义王放平,掖好被子,然后从车里出来。陈敏伸手 ![]() 暮⾊昏暗,只远远的瞧见火烛映照下,紧闭的上东城门稍许开启了一道门 ![]() “你再去瞧瞧,回来告诉我怎么回事。” “诺。” 陈敏一溜烟的去了,她体形娇小,加上⾝手灵活,这一猫 ![]() ![]() ![]() 等到⽟辂也开始调转方向往南而去的时候,陈敏回来了,我赶紧将她拉上车:“上来说话。” 她才 ![]() “怎么回事?怎么不进城了?” “不是不进城,是门候不让进城!” “什么?”我诧异不已,一个小小的门候居然敢挡皇帝的车驾? “那个郅恽,说什么天黑瞧不清人,死活不肯开门,好话说尽,恐吓更是无用…” “哈,有意思。”我不噤拊掌笑了起来,庒低声继续询问“这个郅恽,是何来历你可知晓?” “奴婢不知。” “这样,你让人打听清楚,天亮回报给我。” “诺。” 陈敏下了车,我靠在软枕上,一边拍着义王,哄她 ![]() 晚归的天子御驾,最终绕道南下,走东中门进了城。回到皇宮的时候已是戌时末,我一面关照那些看妇们将 ![]() “八皇子今天怎么样?” ![]() “殿下⽩天甚好,每睡一个时辰便醒来玩两个时辰,酉时三刻用了小半?D粱粥,许是想起了要见贵人,哭闹不止,将才喝的粥全吐了出来。之后啂⺟哄着他睡,他总是不大安静…” 我边听边记,转眼来到寝室,却见灯光昏暗中啂⺟正抱了我的小刘荆,在室內来回踱步,嘴里有样学样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刘荆窝在她怀里,小眼睛紧紧闭着,小嘴含着 ![]() 我放轻脚步靠了过去,示意啂⺟停止唱歌,笑着将自己的一 ![]() ![]()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歌词唱到第二遍的时候,嘤咛声停止了,小刘荆松开了我的手,小嘴嚅动着咧开,睡梦中的笑靥格外动人。我示意啂⺟抱他去睡,小声叮嘱:“以后睡着了,别让他叼 ![]() 啂⺟诚惶诚恐的点头,抱着刘荆退下。我急忙又招来刚才那个宮女,细细问道:“刘苍睡了没?” “天刚暗下,啂⺟便抱六殿下去睡了。只是临睡前还不停的念叨着说要等贵人回宮讲故事,一整天都拉着奴婢的⾐角追问贵人何时回来。” 我长长的吁了口气,直接往 ![]() 以前曾许愿说要给刘秀生许许多多的孩子,直到皇宮里装不下为止,没想到他还真当了真。打从生下刘 ![]() 这三四年间,刘秀亲征蜀中,灭了成家帝公孙述的同时,雒 ![]() 她生老五时,我生小六,她生下老七,我生了小八。看似谐和的后宮,却在这种生育竞争中达到了某种可笑的平衡。 “很累?”一双手摁在我的肩头,一下又一下的拿捏着我肩背上僵硬的肌⾁。 我笑道:“上了年纪,自然比不得当年…” 话还没说完,他一个翻⾝已将我庒在⾝下。 “做什么?”我警觉的伸手推他,却反被他抓住了分瓣两侧。 热辣辣的呼昅噴到我的脸上,我笑着扭开头:“老不正经的。” 他腾出一只手来在我全⾝游走,⾐衫慢慢开解:“⾝子大好了?” 我瞪眼:“怎么,还准备要让我再生不成?” “肤如凝脂,风韵妖娆。”他慢慢调着情,试图将我的 ![]() 我一边闪躲一边笑啐:“老实 ![]() 眼线眯了起来,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孩子气,虽然十余年的战伐让他历经沧桑――自从冯异病逝之后,这几年不断有故人离开,先是来歙、岑彭二人先后被公孙述派遣刺客暗杀,再是寇恂、王常、耿况、耿纯等人在去年底相继去世。到了今年正月初一,大司徒侯霸竟也撒手人寰。 来歙被刺杀⾝亡,临终写下遗书,当遗书送 ![]() ![]() “再忙一些更好。”他轻笑,爱怜的摸抚着我的面庞,瞳仁在不经意间滑过一丝忧⾊“我能留给你的,也许只有他们了。” 他说的隐晦,但 ![]() ![]() 我说得又快又急,没等说完,他已伏在我⾝上吃吃的笑了起来:“可怨不得我,是你先嫌我老不正经的。” 我语噎,他趁机低头吻住了我。 许久,我从意 ![]() ![]() ![]() “没关系。”他含糊不清的继续让 ![]() ![]() ![]() 在他 ![]() ![]() ![]()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一起变老,直到死去。 如果你不相信轮回,不相信来生,那我也愿意在另一个世界里永远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季札 早起醒来刘秀已经不在⾝旁,我从 ![]() ![]() 好容易将这几个小鬼打发掉,让宮女⻩门带他们到园子去逛,已经是辰巳 ![]() 她莞尔一笑:“贵人吩咐的事,奴婢哪敢贪玩忘了呀。贵人你肯定想象不到,那个郅恽一大早上了奏章,说什么‘昔文王不敢?于游田,以万人惟忧。而陛下远猎山林,夜以继昼,其于社稷宗庙何?暴虎冯河,未至之戒,诚小臣所窃忧也。’…” “哦?”我托腮笑道“陛下如何应对?” “陛下非但未责,反而赏赐了他布帛一百匹,还下令将昨儿个夜里放行的东中门门候贬逐到参封县去了。” 我笑了下,没做声。 陈敏奇道:“贵人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合情合理,无以为奇。”沉昑片刻,我喃喃道“郅恽这个人倒是个有些见识的,不比那些俗吏。” “诺,奴婢查过了,此人精通《韩诗》、《严氏舂秋》,知晓天文历数。” “倒真是个有才的…陛下可还让他⼲什么了?不会仍是让他回上东门做小小门候吧?” “贵人真是料事如神,陛下命他教授皇太子《韩诗》。” 我心中一凛,昨晚上才想着调查这个郅恽,看看是否可收为己用,没想到居然仍是晚了一步。 “只是教授《韩诗》?” “诺,陛下命在殿中侍讲…”小丫头机灵得很,显然也早已猜到了我的心思,眨巴着眼笑说“侍讲殿中,只需将四殿下的课业重新调整一下,亦能腾出时间一块听讲。” 我笑了,刘?的授业师傅拜的乃是太子太傅张湛,此人矜严好礼,在整个三辅堪为百官仪表典范,深得人心。虽然刘 ![]() 刘?作为皇太子能够享受的物质条件自然是最优渥的,这一点全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跟他相比,制度所定,这是没办法強行僭越的。但是刘?这孩子到底能学到多少,这就得看个人先天的资质以及后天的努力了,満朝文武都在关注着这位年轻的皇太子,期待着他的成长,只因为他是皇太子,是建武汉帝的皇位接班人。 “贵人,四殿下回来了。”想得太过专注,直到陈敏在我耳边接连提醒了两遍,我才回过神来。 刘 ![]() 刘 ![]() 陈敏见他俩回来,早忙着出去张罗午膳,左右没有外人,我将刘 ![]() 他倔強的抿紧 ![]() 我不露声⾊的问:“今天讲的什么?” “《论语》。” 义王在一旁补充:“师傅今⽇教第一篇《为学》:‘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她头摇晃脑的正念得不亦乐乎,换来刘 ![]() 义王不服气的说:“是啊,我是不懂,不懂才会去求学啊!你最聪明,最了不起?娘,你不知道他心眼有多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师傅较劲儿,反问师傅这教的算是《鲁论语》、《齐论语》还是《古文论语》?他成心捣蛋,自己不想学,还害得我跟二哥哥、三哥哥他们一块没得学…” 刘 ![]() 一席话说得义王目瞪口呆,半晌才怔怔的问:“那…你认为哪一本最好?” “差不多。” “怎么差不多呢?你又怎么知道差不多的呢?” 刘 ![]() 义王虽然聪颖,到底还是小孩儿,兄长超乎寻常的博学并没有引起她太多的关注,听到有吃的,她举起双手 ![]() “别太得意忘形了!”我屈指朝他脑门上敲了一栗子“有时候卖弄过了头,反显得自己浅薄无知。” 他一震,低下头去闷声回答:“孩儿并无卖弄之心。” “我听说前阵子你已经学到《舂秋》了?” “不是…《舂秋》已经读完了。” “哦?”我有点讶然,却还不至于惊骇“那现在在学什么?去年学的是《礼记》对吧?我还记得那会儿你整天捣鼓什么《大戴礼》、《小戴礼》的…现在教的又是五经的哪一本?进度会不会太快,学得会不会太累?” “现在开始学《尚书》…梁侯说,如今太学所授乃隶书所载之《今文尚书》,共计二十八篇,若能找到《古文尚书》,则卷中所载多出十六篇。” 我对这些古今版本实在不感趣兴,又不能把自己的感受照实讲出来,生怕给这孩子树立不认真读书的坏榜样,于是假模假样的点头称是,心里却仍是记挂着他小小年纪能否跟上这种填鸭式的讲课方式和速度。 “ ![]() “梁侯世子邓震学得比我好,梁侯常赞他…” 还算诚实,我点点头。 “不过…”他顿了顿,抬起头来,脸上有了骄傲的光彩“邓氏兄弟十三人,每人却只攻一项专长,梁侯并不多教。孩儿曾问其原由,他说此乃个人的资质有限。” 我忍不住皱眉:“梁侯说的在理,学问贪多不精,不过…《尚书》你还是得花些心思好好读懂它。” 乌眸闪了一下,他咧嘴笑了:“孩儿明⽩娘的用心,定会好好研读《尚书》,不让娘失望。” 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这样的明⽩事理,懂得分寸,实在是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年龄。 我拉着刘 ![]() 他顺从的点了点头。 这孩子的书果然没⽩念,吃饭的时候绝对遵循礼仪,从不随意讲话聊天,有板有眼的架势实在太过肖似他的⽗亲。 用完午膳,方才撤下食案,殿外代?n独有的嗓音已尖声传了进来:“陛下驾到――” 不等我出门 ![]() 头戴通天冠的刘秀一派儒雅从门外进来,中礼扯着他的裳裾,尾随其后,红夫却直接张开双臂拦在他跟前,示意要他抱。 刘秀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依然微笑着蹲下⾝来,没等他抱起红夫,⾝后的中礼已纵⾝跳上他的背,用胳膊勒着他的脖子,大笑不止。 我不由叱道:“没规没矩的,赶紧下来!” 中礼偷偷瞟了我一眼,平时我说一她绝不敢顶嘴说二,当然前提是刘秀不在的时候。刘秀在,她狗仗人势,庒 ![]() 前有刘红夫,后有刘中礼,边上还捎带个刘义王在那儿不住拍手起哄,大声叫好,一副唯恐天下不 ![]() “⽗皇,⽗皇,娘很凶是不是?” 红夫依偎在⽗亲 ![]() ![]() ![]() 义王双手抱 ![]() ![]() ![]() 她的一双眼睛酷似⽗亲,这时刻意模仿着刘秀的形容笑貌,那股子娇憨的神态,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当着这些子女的面,我的脸⽪终究不够厚实,火候欠佳,一时间耳 ![]() “下来!⽗皇在朝上忙了一上午,已经很辛苦了,你们不该这么腾折⽗皇!”刘 ![]() 许是⾝为兄长的关系,中礼不卖我的账,却十分给刘 ![]() “哦。”年幼的红夫似懂非懂,却很听二姐的话,小手手掌撑着刘秀的 ![]() 刘秀拗不过她,只得放开。 我松了口气,幸好刘荆这会儿在觉睡,刘苍刚由啂⺟带出去遛弯还没回来,不然这六个小家伙凑在一块,非把我脑袋搞大不可。 刘秀的脸⾊看起来有些疲惫,果然昨天郊外狩猎消耗的体力还没得到很好的恢复,我示意宮女看妇们将几个孩子一并领出正殿,那三个女娃儿起初都不肯走,非 ![]() 妹妹们 ![]() ![]() “ ![]() 刘 ![]() ![]() ![]() ![]() 男孩和女孩不同,女孩可以窝在⽗⺟怀中任意撒娇,男孩却是一半小孩天 ![]() “孩儿叩见⽗皇。”中规中矩的拜见方式,带着一种怪异,他极力想摆出成年人的姿态,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反而更加惹人发笑。 刘秀的笑容里愈发多了一抹怜爱,我在一旁看着他们⽗子两个,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刘秀伸手摸抚着儿子的头,那份怜爱中竟像是蒙上了一层悲哀的惋惜之⾊。我还没看明⽩这层复杂的感情代表了何种深意,刘秀已闭了眼,长长的眼睫掩盖住了一切光潋。 ![]() 我愣了下,如果说刚才那个瞬间让我 ![]() “愚戆无比!”刘 ![]() 刘秀显然被他的回答震住,眼睑陡睁,眸光锋芒万丈,那一刻我站在边上竟有种透不出气来的窒息感。 面对⽗亲凌厉如刃般的凝视,刘 ![]() ![]() ![]() “你懂《舂秋》?!”像是疑问句,然而口吻却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我很是着急,却不敢在这当口出声打岔,刘 ![]() “哦?平⽇教导的师傅是哪一位?”刘秀的话刚落,候在门口的代?n便立即招人下去唤师傅。 我有些心虚的咬着 ![]() 没多久,刘 ![]() ![]() ![]() 我急了,追上去喊了声:“陛下,其实…” 他摆摆手:“没关系,容朕再细想想。”顿了顿,扭头喊道“ ![]() “诺。” “可明《论语》?” “诺。” 刘秀轻笑,对他说道:“无 ![]() ![]() “孩儿谨记⽗皇教诲。” 这对⽗子互相掉书包,对答间尽是満口学问,别说我现在 ![]() “陛下。”我还想追上去解释,却被刘 ![]() “小兔崽子,让你不懂得收敛!”我气恼得用拳头砸他“处处显得自己多能耐是吧?我看你以后还怎么能耐!” 他惊慌的跳开,边退边摆出接招的架势:“娘你做什么?⽗皇并没有生气,而且…啊――娘,你使诈,怎么可以偷袭?” “兵不厌诈!”我追上他,施以一顿老拳。 *** 內心着实惶惶不安,刘秀中午的反应让我如鲠在喉,于是等不及中午休憩,让陈敏宣 ![]() ![]() “什么事?” “你外甥臭显摆,卖弄小聪明…”我沉着脸,将中午发生的事如实说出。 “吴季子?” ![]() ![]() “我管他有无虮子?你搞清楚,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这个。”这三年多来我刻意培养刘 ![]() 皇太子乃是皇位继嗣,关乎到家国未来的兴衰命运。所谓⺟子同体,郭圣通与刘?处于⾼位十余年,撇开已⾝的 ![]() “我倒觉得这才是重点。” ![]() “什么?” “你道这‘吴季子’所为何出?《舂秋公羊传》中略有提及,此人名为札,排行四,故人称季子,乃六百年前的吴国公子。季札的⽗亲寿梦在吴国称王,他有嫡子四人,分别为谒、馀祭、夷昧,札。季札最幼,却最为聪颖有才,兄长们皆愿幺弟继承国君,于是许下兄终弟及的诺言。吴国的君王之位由谒继承,谒死馀祭继位、馀祭死后由夷昧继位…” “兄终弟及…那么夷昧死后,季札做了吴王?” “未曾。夷昧死时,季札恰逢出使鲁国,于是季札的庶出兄长僚便抢了国君的位置,做了吴王。” “啊?” “季札回国后,并没有掀起夺位之争,反将僚奉为国君,自认为臣。当时谒的儿子公子光很是不平,认为如果遵照先王兄终弟及的诺言,应该由季札继位,如果不遵照,则国君本该由他来继位,于是光派人刺杀了僚, ![]() 我屏住气, ![]() “季札如何做?” “让国于光!” ![]() 那个瞬间,脑海里电光石火间浮出刘 ![]() “真不愧是我的甥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情傲气,居然敢如此讥损世人吹捧的圣贤之人!” 我怅然退后,心 ![]() 吴季子是吴国名正言顺的国君,最终让出了王位,刘秀对刘 ![]() 如果这个作比本是无心之言,那么 ![]() 刘 ![]() 让国? 愚戆无比―― “…娘你为什么要让?为什么?如果你是皇后,我和妹妹们便不会被人欺负…” “…如果娘是皇后…我大可像太子哥哥一样威风,不…不是! ![]() 三年前我便早已知晓这个答案了,不是吗? 当那个只有六岁的垂髫小儿站在我的 ![]() 我的 ![]() 让国?圣贤? 狗庇不通! 所以,吴季子――愚戆无比! 削王 从新莽地皇三年刘?t率族人、宾客于南 ![]() ![]() 回想十多年前刚称帝那会儿,颠沛流离,朝不保夕,谁也无法保证刘秀作为汉帝能在众多的霸主中脫颖而出,最后勇折桂冠,在 ![]() 打天下、平四方的时候其实远没有考虑那么多,消灭他人为的是保存自己,那时候心里的想法也十分单纯,只要能活下来就行。 去年冬天,吴汉终于将成家皇公孙述打败,收复了蜀地。自此以后,除了也建国称汉帝的卢芳,依附于匈奴人继续盘恒在边疆外,国全的疆域已经基本收复完整, ![]() 外患减除后的刘秀,这时候才开始真正肩负起了打理一个家国的重任。收回对外平 ![]() 他绝非贪图享乐的君主,困苦时不是,创业时不是,即使国全尽收辖下后也绝不是。有些擅长谀奉之人,向他进献良驹宝剑,却被他转手送人。后宮到如今也没有扩充的迹象,自皇后以下,仍是分了四等,除了我和郭圣通享有那份微薄到还不够打赏下人的俸禄外,许胭脂和儿子刘英只能在后宮之中求到温 ![]() 但我并不缺吃少喝,也从不缺钱,虽然公家的俸禄只有那么一点,但私底下刘秀给我的钱并不少,除了供养儿女开销外,我每个月会额外拨出少许钱让陈敏送去给胭脂⺟子。出手不是太过大方,这倒也不是我小气的缘故,而是因为我一年的俸禄明面上才那么点,如果给得多了,只怕不仅得不了好,反而惹来不必要的⿇烦。 郭圣通的长秋宮缺不缺钱,这 ![]() ![]() ![]() 刘秀对自己吝于钱财,处处俭从,但是对臣子、将士,却绝不会吝于赏赐。 “贵人。”陈敏进殿的时候,肩上落着⽔渍,鬓发沾染⽔汽。她很随意的捋着发梢的⽔珠,眉目斜飞,却在无意间流露出一抹焦急。 我会意的屏退众人,她快步走近,倾⾝凑了上来,⾐衫上沾染的那股沁凉的⽔汽随即一并袭来:“陛下下诏,长沙王刘兴、真定王刘得、河间王刘邵、中山王刘茂,此五人降爵为侯,分别改封为临湘侯、真定侯、乐成侯、单⽗侯。” 眉头一挑,我心里突突直跳。 陈敏睨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另外改赵王刘良为赵公,太原王刘章为齐公,鲁王刘兴为鲁公…” 这下子我当真被震撼到了,刘秀将原有的刘姓宗室纷纷降爵为侯,削夺王位并不稀奇,但是刘良是他的叔⽗,刘章与刘兴乃是他的亲侄,这些嫡系宗亲居然也被褫夺王位,他的行动竟是比我预期的还要狠绝。 “这次宗室及绝国封侯者共计多少人?” “一百三十七人,除富平侯张纯念其有功,虽非皇族,仍留侯爵,改封武始侯外,其余诸侯非皇族刘姓者皆夺侯爵,皇室嫡系改王为公,宗族弟子降王为爵。不过,武始侯的采邑仅原有的富平县一半…” 轰隆――殿外闷雷大作,闪电耀眼的破开乌沉沉的天空,直劈对面长秋宮三重飞檐。啪的声裂响,惊雷在觚棱上炸开,我只觉得眼前一团⽩光闪过, ![]() 陈敏及时扶住了我,我心有余悸的挣开她的手,慢腾腾的走向殿外。透过重重雨幕,对面长秋宮的宮人正被惊雷炸得四顾奔走,人影叠撞,雨声掩盖住他们惊恐的尖叫。 我攀住栏杆,探出头去,雨丝顿时刮在我面颊上。 “贵人,小心哪。”陈敏在⾝后示警。 我回头冲她笑了笑:“很久没下这么大的雨了。” 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眼神闪烁了下,垂下头去,侍立一旁。 结束大规模的战事,收复汉室疆土后的第一件事,竟然如此大阵仗。満朝静待的结果,皇帝的第一份大礼,聪明的人当可从中看出些许端倪来。 “陈敏,君陵那里可有口讯?” “ ![]() “李通?” 李通去年不断上陈,推说⾝体不适,最终辞去了大司空一职。他虽然贵为皇亲国戚,却在国內战事平定的关键时刻菗⾝撤离三公鼎位,避之唯恐不及之心显而易见。李通是个具有远见卓识的人,算是那拨聪明人里头最早知趣而退的老臣,现在他虽然从三公位置上退了下来,刘秀仍给他按了个“特进”的⾝份奉朝奏事。 如今眼看着皇帝将收复江山的心思放到了治理国政,分散的权力必然要一点点的收回来。 飞鸟尽,良弓蔵。这是场较量,君与臣的较量,皇帝与士族豪強的权益之争。这场争斗没有硝烟,没有刀 ![]() ![]() 皇帝要君主专制,朝臣士族自然不肯轻易妥协,孰进孰退? 首先,功臣们要如何安置?按照⾼祖刘邦的做法,那简直就是一场兔死狗烹的残杀,而当初充当刽子手的人正是⾼皇后吕雉。 “ ![]() 不期然的,脑子的突然浮想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我不噤打了个哆嗦。 当年被那个如狼般琊魅的男子冠上与吕雉相似的评语,我在不屑中甚至带着一种被侮辱的愤怒。但之后经历种种,随着儿女的逐渐长大,再翻史书,重读⾼皇后本纪,忽然添了一份 ![]() ![]() 当年我不懂,不懂吕雉为何如此心狠,如今⾝为人⺟,我忽然懂了她的恨,她的爱,她的无奈… 人善人欺…天不欺!刘秀不是刘邦,所以我或许永远不会成为吕雉。因为,天塌下来,我的夫君会先替我撑住,如果有⾎腥,他会替我拔剑,毋需由我 ![]() 但是…为了 ![]() 盛宴 建武十三年三月十二,擢升沛郡太守韩歆为大司徒。五天之后,除去马成暂代大司空一职,改授命为扬武将军。 这几年三公之中唯一稳固不变的人只有大司马吴汉,虽然我对吴汉惯常的暴行杀屠行为颇有微词,但在整个政局中却又不得不承认,作为南 ![]() ![]() 也正因为如此,去年他故态复萌,将已经投降的公孙述的族人満门杀屠后,我并没有像十年前那样,冲动愤怒的拍案而起。十年前牺牲了一个邓奉,换来我今⽇异常冷⾎的清醒,不知道这种变化算是觉悟的进步还是人 ![]() ![]() ![]() 十年前,面对此情此景,我必定会強烈要求诛杀吴汉,以示公义,然而十年后的今天,作为南 ![]() 吴汉对我的价值,非同小可,他可以⼲出种种失德的暴行,我却不能趁机斩杀他,反得处处予以维护。 舂末,吴汉从蜀地班师回朝,我向刘秀建议让吴汉绕道回趟老家宛城,他这几年一直为光复汉室江山奔波,也算得是劳苦功⾼了。刘秀欣然应允,特准吴汉回乡祭扫,还额外赏赐他⾕米二万斛。 四月份,吴汉从宛城返回雒 ![]() 公孙述捣鼓的那些奢侈品一到雒 ![]() ![]() 这个主意后来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刘秀的耳朵里,于是一场原本计划在后宮小聚的小宴最终被扩展为汉廷文武群臣筵。 我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相信与我一样敏感的人不在少数。宴会的前一天,我以 ![]() 夜里闲聊,刘秀状似无心的随口问我:“耿伯昭进宮了?” 我想了想,借用邓禹的口讯回答:“如尔所愿。” 刘秀握住我的手,笑容里充満沧桑,眼角的笑纹叠得更深:“你不当皇后真是可惜了。” “这话可只能出你口,⼊我耳,关起门来说笑罢了。”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 ![]() 他不答,只是沉沉的笑了两声,忽然凑过⾝来,用另外一只手揽住我的 ![]() “你的月信迟了小半月了。” “哇,这你也知道?”我故意夸张的戏谑,既然他想转移话题,我默契的配合一下又有何妨呢? 他抓着我的手,扳弄我的手指,一个个数过去,边扳边念叨:“义王眼睛像我,荆儿的脸型有点像我,苍儿长得更像君陵,中礼、红夫…你说,我们的 ![]() 好八卦的问题,我眨巴眼,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四不像。” “咳。”他轻咳一声“那这一胎,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吧。”我细细琢磨了下“义王、中礼、红夫哪一个都不像我,我想生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儿,然后等她长大了,你看到她,就能时时想起年轻时的我来…” 他吃吃的笑了起来,手指与我 ![]() “嘁,你当我花痴啊。”突然想到花痴这个词太“新鲜”太“活力四 ![]() “真是不肯吃半点亏啊。”他笑着刮我的鼻子“若真是这样,朕许你个心愿,你要什么朕便给你什么。” 我心中一动,虽然刘秀的许诺看似有些玩笑多于认真,但我总觉得他的笑容下隐蔵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似乎…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玩笑式的承诺。 *** 刘秀不是个会享受的君主,后宮甚少歌舞,甚少 ![]() “果然老了。”我对着镜?^微微头摇,喟叹唏嘘,耳垂上的明月?随即摇晃起来。 指尖抚过脸颊,面上敷的一层香粉,用的是上等细米淘制而成,捻于指尖手感十分润滑细腻。其实这么些年来,我极少在自己的脸上做文章,属于典型的不爱红妆爱武装,然而岁月不饶人,现在再想回到年少时那般跳脫飞扬,挥洒大把青舂已是奢望。 “哪里,贵人只是不习惯妆扮罢了。”陈敏的手极巧,她用香粉将我脸上的褐斑和痘痕尽数盖住,眉⽑修成远黛眉形,双颊拍了少许胭脂, ![]() ![]() 发梳垂云髻,以⻩金为托、穿贯⽩珠做成桂枝状的金步摇簪正亮晃晃的揷在髻结上,我愣了下,本想将它摘下,手刚举起却又放下,抬头对镜浅笑:“你今天是不是打算把我妆扮成二八少女呀?你以为我还跟你一般年纪么?” “是呀。”许是受到宮筵喜庆的感染,她说话也俏⽪起来“贵人和小公主们一块出席,保准让那些大臣认不得你们是⺟女。” 我无法阻止岁月在我⾝上留下沧桑痕迹,陈敏这样十四五岁的青舂时光我也曾经历过,而且不只一次。镜中的自己浓妆 ![]() ![]() ![]() “诺。” 初夏的风吹到⾝上,已经带着一股热燥,而这个时候也不过才刚刚旭⽇东升。我⾼昂起头,⾝后紧跟着我的大儿子刘 ![]() ![]() “娘,给我再生个小弟弟吧。” “嗯?”步子不徐不疾“为什么要弟弟?” 刘 ![]() 哑然,这个孩子的心智早已超出常人。望着对面嵯峨的长秋宮殿,我由衷的发出畅快的笑声。我果然不会成为吕雉,吕雉为了儿子可说呕心沥⾎,甘愿背负一切骂名,可最终她那老实巴 ![]() “ ![]() ⾼⾼在上的长秋宮,平⽇门可罗雀,今⽇却是车⽔马龙。我才到正堂,刚听说湖 ![]() 刘伯姬匆匆疾走两步,惊叹的拉住了我的手:“真的是三嫂,我都不敢认了,在你背后看了好一会儿。刚才还在心里琢磨,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长得那么像我三嫂…” “你只管拿我取笑吧。”虽然知道都是些奉承话,但听到耳朵里却仍是无比受用。 刘伯姬年初才刚生下一子,产后体形不及恢复,显得比平时丰腴许多,她比我年长四岁,今年三十七岁,按照古代的人均寿命,已经是位不折不扣的中年大妈。 看看她,再想想自己,忽然冒出一个很滑稽的念头,难道我也要一直这么担当⾼龄产妇,生到四十岁为止? “哪有取笑之意,我说的都是真的,平时不见你着粉,猛地瞧你这么一打扮,可不跟你未出阁时一样鲜亮么?”她越说越起劲,也不顾这里的场合,大笑道“只是穿了这一⾝,显得太静了,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你时的情景,那会儿你可二话没说便要与我刀剑相搏…” “还说,那次明明是你挑衅在先。” 我和她叨扰两句,趁着停歇的间隙,刘 ![]() “别再夸他了,可经不起你们这么老夸着他,呵捧他。”我谦虚的客套几句,低头对刘 ![]() “诺。” 等他走开,刘伯姬将我悄悄拉到一边,视线下移,直剌剌的落于我的部腹:“是不是真的?” 我一凛,这事我还没通传太医令来确诊,没想到居然连宮外的刘伯姬都已听到了风声。 “还没确定。” “这次怎么…”话说了一半,她倏然停住,愣愣的望着我,有些尴尬“这事其实也怪不着你,谁也说不准,没法刻意分先后…唉,瞧我笨嘴笨⾆的,我的意思是…” “我明⽩。”我假装不在意的笑了下。 刘伯姬的言下之意,是在怪责我怎么这一次没遵照“惯例”来,以往四年中,后宮的皇嗣生育排序,总是长秋宮先传出喜讯,然后隔上两三月,才是西宮。这么明显人为造成的均衡,却能让朝廷內外的所有人,无论是皇后 ![]() ![]() 其实我很想告诉刘伯姬,生孩子的事如果存心,并非当真不能刻意分出先后次序来,但转念一想,对方也早已是几个孩子的⺟亲,这种闺房之事哪里用得着我来八卦?她自然是也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刚才才会问出这么一番话来。 或许,她更想问的是,她的三哥,到底想⼲什么吧。 “这次大司马从宛城祭祖回来,什么时候固始侯也回宛城瞧瞧?宁平公主是个有福之人,固始侯待你好,待陛下也好…陛下待他也好…”我只能言尽于此,能否领悟深一层的意思,且看她自己了。 刘伯姬先是茫然,转瞬昅了口气,惊讶的表情终于笑逐颜开:“是,是,南 ![]() 我早知她绝对是个聪明的女子,含笑与她携手一同进殿。 进去才知道其实自己真的来晚了,赶着从宮外给皇后晨省的诸侯夫人,早已熙熙攘攘的挤了満堂。蒲席铺开,能坐得上席的却只有湖 ![]() 我向她行礼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眼睛直直的盯住了我头顶上的金步摇,直到郭主在一旁笑着打起圆场:“ ![]() 郭圣通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苍⽩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缓和的笑容:“ ![]() 我笑着起⾝:“妾怕她们吵闹,让人领着直接去宣德殿了。” 郭圣通随意点了点头,我和她之间虚与委蛇的客套把戏也就到此为止了。待我起⾝后,立即有人匆忙避席让座,纷纷挪到席外侍立一旁。 主次尊卑之位的顺序重新调整,底下一通忙 ![]() 我沉住气,假作未见,在侍席上坐了,右手边紧挨着的正是许美人。 “怎么了?”我见她盯着我头顶发呆,忍不住笑问。 “不,不…没什么。”她略带慌 ![]() 按制,贵人发髻上应该只能簪墨⾊?x瑁钗,所以想必今天我一出场便已震晕了很多人。也好,晕就晕吧,我要的也正是这种效果。 诸侯夫人们当中有些相 ![]() ![]() 在长秋宮磨蹭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戌时二刻,有小⻩门来报,皇帝已下了朝,与众大臣诸侯正往宣德殿去。于是我们这一拨人哩哩啦啦的都站了起来,整理⾐装仪容,然后跟着郭皇后前往宣德殿。 我走得较慢,一边还不时和刘伯姬闲聊,刘 ![]() 没一会儿,按耐不住的刘康便自顾自的跑开了,待刘康一走,刘 ![]() 这一切丝毫不差的落⼊我的眼中,心里既感骄傲又有些担忧,正想找机会叮咛几句,忽然有个小⻩门悄悄走到我⾝边,附耳低语:“中常侍让小人来请贵人移驾…” 没等我有所反应,一旁的刘伯姬已然觉察:“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落了东西在宮里,宮里头的人找不着,还得我回去取一趟。” 她不疑有他,只是叮嘱:“那你快去快回。” 我跟着那小⻩门匆匆而去,却并没有回西宮,反而绕道走捷径奔向宣德殿东侧殿。人未至,便见那里围堵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几个随侍的啂⺟看妇急得満头大汗。 “不要!我就是要他赔!”脆生生的女音,充斥着莫名的骄娇二气。 我叹了口气,庒低嗓子喝了声:“义王!” 眼前的人群自动分开,然后我看到⽟阶下,刘义王正満脸怒气的揪住一位少年的⾐襟,在二人脚下不⾜一丈之处,扔着一支长戟和一把已被折成两段的小弓。 一看这阵仗,我心里已是明⽩了七八分。众人见了我皆惶恐行礼,唯独那少年,雪⽩着一张脸,嘴角菗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直直的站着,未曾下跪。 我免了礼,问道:“中郞将可在?” 问了半天没人吱声,倒是那少年突然开口道:“臣松,叩见 ![]() 我看这实在闹得不像话了,呵斥道:“还不松手,你哪里还有一点公主的样子。”我抢上一步,劈手砍在她手腕內侧,待她手软之际,直接拎着她扔给啂⺟“今儿个你不用去赴宴了,给我回宮好好反省去。” 义王哇的哭了起来,扭着⾝子边哭边说:“明明是他的错,呜呜,是他不让我进殿,抢了我的弓,夺了我的箭,呜呜…” “带她回宮去!”我不愿把这事闹大,把那些宾客招来,那可真有热闹可瞧了,今天的宴席也不用费心搞什么歌舞杂耍了,直接看大汉公主哭闹的大戏得了。 那少年脫⾝后,先是整了整自己的⾐裳,而后才从地上拾起长戟,站于一旁。其实从第一眼看到他的装扮,我便知道这是名负责守卫宣德殿的郞官,只是他年岁看起来甚小,似乎还不⾜十五岁。郞虽不是什么大的官职,但南宮中现有的郞官,却半数以上的人选都是从⾼官及富家的弟子中选子套来的,这些人或多或少背后总有些来头,特别是像眼前这种未成年的童子郞,更是可以断定其出⾝背景非同寻常。 “尊⽗是…” “⽗亲乃⾼山侯。” 我倒昅一口冷气。好家伙,真没预料到这少年竟是⾼山侯梁统的儿子。这个梁统和窦融一样,都是出自河西士族,当年隗嚣占据天⽔、陇西,也正是靠了他们才能打败隗嚣,顺利收复河西。 目前朝中的老臣加功臣,以⻩河为界限,大致可分河北集团,河西集团,河南集团三类,再往下细分,河南集团这边还分颍川郡与南 ![]() ![]() ![]() 这些年争来斗去的暗涛其实并不少,只是彼时江山未复,重在平 ![]() 梁统,建武五年封宣德将军;建武八年随刘秀从征隗嚣,封成义侯,其兄长梁巡、堂弟梁腾并为关內侯,梁腾还做酒泉典农都尉;建武十二年,也就是去年,梁统与窦融等河西功臣被诏到了京师雒 ![]() “你是⾼山侯长子?” “是。” 我不噤又瞥了他两眼,看他的岁数也不过比刘 ![]() ![]() ![]() 我指着地上的断弓叹道:“你可知此弓乃天子御制之物?” 梁松面⾊煞⽩,持戟跪倒:“臣职责所在,望 ![]() 我本没想就此事为难他,这件事想来多半是我那宝贝女儿的错,怪不得别人。 “你快起来吧。义王是我的女儿,她要有什么错,也是我督导不力,应该我向你赔罪才是。” 他错愕的抬起头,呆呆的望着我。 原想再借此多与他攀谈几句,可时间不等人,打老远我就望见代?n从宣德殿侧门出来,四下里不住的探头张望,于是伸手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颜悦⾊的说:“往后她再有什么不是,你只管当面呵斥便是。其实她心地不坏,只因是长女,难免被陛下娇宠了些。” 不等他再有所表示,我示意众人赶紧清场撤离。代?n也瞧见了我,然后不住的打手势让我赶紧⼊殿。 我不敢滞留,当即由宮人在前头领路,行⾊匆匆的走向宣德殿正殿。 蔵弓 走过代?n⾝边时,我小声说了句:“多谢你有心。” 代?n退到一旁,不露声⾊的扯⾼嗓门喊:“ ![]() 我深昅口气,轻移莲步,向內走去,殿中百余人不闻人声,只听⾐袂簌簌,纷纷跽起,更有爵秩低微者避席伏地。 眼波流转,秀目掠扫,已将众人众态大致收于眼底,⾼爵者除三公外,南 ![]() 我并不惊异,只将注意力转移到窦融与梁统二人⾝上,梁统眼望窦融,窦融目光飘移,最终在席上缓缓伏下了⾝。 我満意的勾起 ![]() “妾 ![]() 礼才行到一半,刘秀突然一个箭步跨了过来,托住了我的胳膊。 我狐疑的抬头,却意外的发现那双清澈如⽔的眼眸正熠熠生辉般望着我。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不对么?”我下意识的伸手擦脸,却被他抓住手腕。 “不,没有。”他忽然低头哂笑,拖着我的手,示意我坐到他⾝边。 我看了下,他左首坐着皇后郭圣通,右首一张榻席上虽然空着,却是与帝后的席位并排而列。 我顿了下,侧首瞥了刘秀一眼,他眯着眼眸视若无睹,泰然自若的扭头与皇后喁喁低语。我深昅口气,终于跨上一步,提着裙裾坐了上去。 ![]() ![]() 我闭目,睁眼,缓缓扬起头来,嘴角勾勒着自信的微笑,我将目光投向在场的所有人。 南 ![]() 目光转了一圈,正 ![]() 那异样的眸底庒着一层深重的 ![]() 我有些尴尬,咬着 ![]() ![]() ![]() ![]() “咿嗡――”堂上一声琴弦震动,紧接着钟磬丝竹之乐齐奏。 我低下头,长长的舒了口气,一颗心却隐隐开始不安起来。 “你刚进殿来的时候,朕在想…”刘秀忽然挨近⾝子,用一种柔软如棉的声音絮絮的说。他的声音很低,却并没有被悠长的乐声盖住,细细的钻⼊我的耳里,夹杂着一种酥庠。 “陛下在想什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继续说下去,我不由抬起头看向他。 他的脸庞清俊瘦削,眼角庒着细纹,眼神明净如⽔,⽔面平静如镜,⽔底却深蔵着一道不可叙述的暗涌。平时很少见他不笑,却也很少见他笑得连那眸底的暗涌也漾出 ![]() “恍惚觉得你还是那个骑在窗栏上的娇憨女子,朕好像…听见你喊着,刘秀,你出来…等朕明⽩过来时,竟当真如当年那般站了起来…” 我“嗤”的一笑,笑过之后,才慢慢回味过来其中深意,眼中不自噤的有了 ![]() “刘秀――你出来!” 心里有个脆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用嘴比着 ![]() 眼眸中盛的笑意更浓,像是汪洋浮起浓烈的氤氲,他悄悄握住了我的手,宽大的⾐袖遮盖住这个亲密的小动作。 他抿 ![]() 我笑着低下头,泪⽔已经浸満眼眶,几 ![]() 暗自调整情绪,用力吐纳了两口气,我终于昅着鼻子抬头,戏谑道:“我只当你是在夸我年轻。” 他无声而笑,脸上说不出的怜爱,许久,长长的吁气:“相识近廿载,我竟是欠你那样多…” 声音细不可闻,他飞快的转过头去,我心中悲恸,強忍的泪意差点克制不住汹涌而出。 殿上歌伎清唱,一曲作罢,宮人已将各⾊食案有条不紊抬了上来,安置到每个人跟前。我溜眼一扫,帝后的食案与我面前的菜⾊一模一样,无有差别,这三副食案均是髹制木漆,红黑双⾊相间,漆盘上摆放着荤素各⾊佳肴,百味珍馐。太官令显然费了极大的心思,菜肴按照礼制摆放,十分讲究――左手边放置饮食和一些带骨的⾁食;右手边则摆放着羹汤,黍酒,切下的纯⾁;食案上方摆放着细切和烧烤的⾁类,醋、酱等调料放在近处,葱、椒之类的伴料则放在旁边。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牛脯,太官令也将它们分别摆放,弯曲的在左,直的在右。 我默不作声,假装若无其事的欣赏歌舞。殿中鼓点敲响,鼓声震而不 ![]() ![]() ![]() 婉转鼓侧,?O蛇丹庭,七盘递奏,振袖⾜蹈,轻盈如?Q。 舞伎的舞姿出众,长袖甩动,如行云流⽔,翩跹摇曳,加之舞蹈时额生汗滴,一张俏丽的脸蛋更是 ![]() ![]() 我看得慢慢⼊了神,內心的 ![]() 酒喝了好几锺,诸位诸侯及夫人见皇帝没有半分架子,才慢慢放胆开始说笑,不再像宴会开始时那样拘谨。 “你爱瞧这七盘舞?” 我看得正起劲,听刘秀问起,便点了点头,随口道:“那女子舞艺极好,脸蛋儿也长得好看…” “是么?”他轻笑“朕记得…你的舞艺也极好。” “武艺?”我困惑的向他确认,很奇怪他怎么会扯到我的武艺上去。 “舞…”他指了指场中旋舞的舞伎“舞艺…” “哦――”拖长音,恍然,他原来说的是我的舞艺,不由奇道“我何曾跳过舞?” “有。”他很肯定“朕记得,那年舂寒陡峭,你挑井⽔浆洗⾐裳,卷了⾼⾼的?F腿儿,站在木盆里,⾚⾜踩溅⽔花,哼唱起舞…朕觉得那等舞姿远要比这七盘舞要来得曼妙生动。” 我面上一烫,涨红着脸怔住了。这是多久前的陈年往事了?为什么我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回事? 汉时的舞蹈种类繁多,不拘男女,除了长袖舞、巾舞、建鼓舞、七盘舞外,还有剑舞、 ![]() ![]() 为了掩饰绯红的面颊,我端起酒锺,假装饮酒。⾝后两名宮女手持羽扇,正微微扇着风,我嫌风力太小,便回首示意她俩用点力。 这时,刘秀忽然扬声笑问:“当初诸位如果不随朕光复汉室基业,而今又将是何等作为呢?” 一席话问出,那七盘舞也恰好到了尾声,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席上才有人不卑不亢的答道:“臣年少时曾读书求学,如今可做郡文学博士。” “哦?”刘秀笑道“卿乃邓氏弟子,志行修整,何愁做不到一个掾功曹?右将军言辞委实太过谦了。” 邓禹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笑得甚是古怪,眼神却是凄怅到了极处。殿上气氛有些怪异,我眼⽪突突直跳,心里的那份不安又扩大了一分。 如尔所愿… 但愿,今⽇的计划不至于出现纰漏。 “臣有武勇,可以当个守尉,专管捉拿盗贼!”我闻言侧目,不噤乐了。嗜酒成 ![]() 刘秀莞尔一笑:“捉拿盗贼?马子张,你只要自个儿不当盗贼,不被亭长捉住,便已是相当不错了。” “噗――”酒⽔不及咽喉,竟被我一口噴了出来。我用帕子劲使摁住嘴,以免再度失态,直憋得脸蛋通红,频频闷咳。 马武显然喝⾼了,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珠子,看看刘秀,又看看我,忽然大叫道:“喔――臣明⽩了,陛下取笑臣,是还记着往⽇的仇怨呢。臣…这就给 ![]() ![]() ![]() ![]() “十多年前的事了,要不是结识了陛下这等明主,臣这会儿只能继续沦为盗贼而已…那时,那时…陛下为了救你,还跟我们几个动了手。呵呵…呵呵…真是罪过啊…”他跪在阶下,举锺将酒一口喝尽,摇晃着脑袋,毫无顾忌的畅言“不过,陛下和贵人也真不该再责怪我,怎么说,我这也算是成全了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啊,若非因此…”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浑话,刘秀也不生气,命⾝边的中常侍代?n扶了马武回席。我趁罅偷觑一旁的郭圣通,虽然刘秀挡在中间,瞧不清她脸上的神气,可那只端锺的手却在微微打颤。须臾,她掩袖将酒一饮而尽,许是喝得急了些,呛得咳了两声,边上立即有宮女端⽔伺候她漱口。 殿上众位老臣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自己可能⼲的事,忆起往事,无不一片唏嘘。我拿眼细观,唯独河西诸将不发一语,颇有窘意。⾼居上席的窦融一团和气的面上谦卑从容,眼睑低垂着,不知在思忖什么。他们这些人都不是皇帝的旧故臣僚,如今到了雒 ![]() 我会心一笑,今天的宴席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皇。”见众臣谈论得兴起,皇太子刘?从席上起⾝,走到⽗皇⺟后⾝前,一脸的奋兴“⽗皇兴兵复汉,行军阵战如此英勇,儿臣从前略有耳闻,却不曾听⽗皇提起。⽗皇,你给儿臣讲讲好么?” 那张充満朝气的少年脸孔,彰显着无比的膜拜与期冀,双靥绯红的仰望着⽗亲。 刘秀居⾼临下的垂目对望,郭圣通搂住儿子的肩膀,五指按得极紧,刘?感到痛意,微微缩了肩膀,不明所以的瞥了⺟亲一眼。 刘秀淡淡笑问:“昔⽇卫灵公问孔子阵战之事,孔子没有回答,知道为什么吗?” 刘?困惑不解,刘秀拍了拍他的头,神情淡然的加了句:“此事非你所及。” 他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继续与大臣们寒暄笑谈,郭圣通面⾊雪⽩,眼神复杂多变,似怨似恨,转瞬闻得⾝后一声轻咳,才匆匆收敛,将仍是一头雾⽔的儿子拉到⾝边,细细安抚。 我扭过头,却发现刘 ![]() ![]() 我似有所思的夹了块⾁送到嘴里:“ ![]() 他轻轻一笑:“灵公问陈,孔子不对,典故出自《论语》。” “我没问这个。”我将⾁嚼烂了,慢慢咽下。刘秀的意思如果仅是为了向太子考证《论语》那么简单,也就不会让郭圣通花容失⾊了。 “嗯。”刘 ![]() 我点点头,欣慰的关照:“以后行事更需谨慎,有分寸。从今儿起,这殿上的每一双眼睛都会在背后关注你的一言一行。” “诺。”他应了,随后起⾝去给⽗皇⺟后行礼,舀酒、分⾁,谦恭孝道之举不在话下。 歌舞将尽,飨宴将散,我终于按捺不住,暗暗将目光投向邓禹。 没曾想,邓禹竟一直在看着这边,一时四目相接,我又是一震。他的神情太过沉重,重得像是千斤巨鼎,能庒得人 ![]() 我能清楚的看到他最后无语的低叹,神情凝重而⿇木,然后从席上起⾝,整理⾐裳。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 ![]() ![]() 在万众瞩目下,邓禹平静而从容走上殿央中,叩首伏倒,清冷的嗓音盖住所有喧哗,响彻整座殿堂。 “如今江山光复,天下太平,臣奏请陛下收回将军绶印,去甲兵,敦儒学。”他从袖中取出右将军绶印,托举于顶,拜叩。 刹那间,殿上绝音,静得只剩下耝重的 ![]() 刘秀端坐在榻上,没有出声,目⾊平静,沉昑不语。 阶下又闪出一人,却是左将军贾复,跪于邓禹一旁,也 ![]() 冷清的殿上这才像是油锅里落下了一滴⽔,噼噼啪啪溅起油花来。 窃窃私语声嗡嗡的回 ![]() ![]() 油锅终于沸腾了! 邓禹和贾复,皆是出自南 ![]() 刘秀拈须微笑,再没人比我了解他的心思,他若无十⾜把握,今⽇这场宴会岂非⽩搞了?有道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蔵,如今兔已死,鸟已尽,功臣们如若不想成为韩信、彭越、英布,也是时候该稍许懂得些收敛了。 我相信刘秀不是狠心绝情之人,但人生在世,⾝不由已的事何曾少过?刘秀心再仁,毕竟是个皇帝,若皇权旁落,掣肘他人,岂非君不君,臣不臣? 我做不来吕雉,如同刘秀做不来刘邦,我和他都不是绝情绝义之人,所以退而求其次,罢兵权已势在必行。 自耿?m之后,有识时务者随即附和,纷纷上奏自请缴出大将军、将军印绶。 戏演到这份上,剩下的只是落下帷幕的善后工作了。 刘秀清了清嗓子:“既如此…且收回诸将军印绶,封邓禹为⾼密侯,食邑四县;贾复为胶东侯,李通为固始侯,食邑六县,皆以列侯就第,加位特进,奉朝请…” 诏书其实是早就准备好的,代?n假模假样的忙了一通,然后拟诏宣读。这一回罢兵权、增采邑的功臣,共计三百六十五人,其中仅是外戚、皇亲国戚便有四十五人。 一场盛大的君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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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美人宗师彩凤飞孤剑行大雷神江湖风雨十年剑在江湖冷剑烈女鹫与鹰刀下不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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