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天下是李歆创作的完结武侠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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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独步天下 作者:李歆 | 书号:42203 时间:2017/9/28 字数:34497 |
上一章 第三章 圈禁 重逢 孤注 主仆 求亲 宿命 告白 下一章 ( → ) | |
万历二十二年正月,蒙古科尔沁贝勒明安、喀尔喀贝勒老萨遣使求和通好,自此恢复往来。 万历二十三年,因保塞有功,明朝天子敕封努尔哈⾚为龙虎将军。 万历二十四年正月,努尔哈⾚与舒尔哈齐在费阿拉城分别接待朝鲜主簿申忠一;同年,建州大将费英东征伐野人女真瓦尔喀部…努尔哈⾚向周边不断扩大建州势力的脚步一刻也未曾停止过。 万历二十五年舂。 这已是我在兰苑 ![]() 努尔哈⾚的这招果然够狠够毒!这座兰苑比起现代监狱有过之而无不及,最起码我蹲监狱还有一群牢友和狱警相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寂寞无聊得快抓狂。 每当看到东边⽇出,西边⽇落一次,我的心里就增添一份抑郁,相信再过不久,我准会被 ![]() 据说在此僻静一隅被圈噤的并不止我一个,与兰苑隔湖相望的那座梅园內,关着乌拉的贝勒布占泰,只不过他比我幸运,虽然同是圈噤生活,他却⽇夜有美人相伴——去年底,努尔哈⾚又把舒尔哈齐的另一个女儿娥恩哲也嫁了给他,让他在梅园內享受着齐人之福。 每回听到湖对面传来的丝竹乐器声,我都咂嘴眼馋不已。兰苑太静了,静得一年里头连耗子夜半找食的吱吱声也听不见几回。 “格格!” “嗯?什么事?” “你又发呆!这一天到晚你究竟要发几次呆啊?每回跟你说话,你总是两眼发直的在走神!”她手里拎着食盒,不満的冲我发牢 ![]() 好丫头!跟了我三四年,别的没学会,原有的奴 ![]() 我笑呵呵的从她手里接过食盒,打开,一荤一素,两个⽟米面窝头。我拿起个窝头叹气:“又是吃这个,早知道前儿的沙其玛真该留点…”我吧唧嘴,怀念着沙其玛酥软香甜的味道。 “前儿个是东果格格做生⽇,恰巧我去下厨房领膳食,被东果格格和几位阿哥瞧见了…东果格格的面子这守园子的侍卫毕竟要顾忌几分,要不然这沙其玛哪里能带得进来?” 我啃了口窝头,轻笑。东果格格的面子啊…她到底有几分薄面我是不清楚,但我却能确定这送点心的事绝瞒不了努尔哈⾚,若是暗地里没得到他的默许,那些个看守打死也不敢让任何东西挟带进园子来。 “对了,格格。方才我去领食,听厨房的下人们在那议论纷纷,说是咱们叶赫来人了!”阿济娜奋兴得双目放光。 “叶赫?谁来了?”我抹了抹嘴,把沾在 ![]() 我忙不迭的找⽔喝,阿济娜却仍是站在那儿一脸的痴 ![]() 一口气喝下一壶⽔,总算顺了口气,我随口问:“金台石是谁?” “格格!”阿济娜气得直跺脚“金台石贝勒爷可不就是你的额其克?”満语“额其克”指的是叔⽗的意思。 “我的额其克?”我的额其克多了去了,我知道谁跟谁啊? “就是叶赫那拉侧福晋的亲哥哥,那林布禄贝勒的亲弟弟…” “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就是那个⾝材胖胖很多⾁,脸圆圆的,一笑起来眼就找不到的…额其克。”看阿济娜脸⾊灰灰的,我忙扯⽪,笑嘻嘻的瞅着她。 “金台石贝勒人很好的,我在想要不要偷偷去找他,让他想想办法把咱们救出去!” “没有用的,阿济娜!”我正⾊道“这种念头你趁早打消,金台石贝勒即使知道我被关在这里又能怎样?这三年多我在建州音讯全无,你可曾见叶赫那边有谁来问过一声?” 阿济娜咬着 ![]() “阿济娜。”我轻声唤她,带着一股无奈。三年了,不只她急,我也急。三年的孤寂生活彻底磨平了我原有的锋芒,存在于我心底曾经強烈抵抗努尔哈⾚的决心和坚強,已经由一把削金断⽟的锋利尖刃,变成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钝菜刀。 我悲哀的默想,假如此刻努尔哈⾚若出现在我面前,冲我不屑的招招手,也许我会立即毫不犹豫的扑向他吧? 寒——想像着那一幕情景,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瞧不起!可是…我真的忍不下去了,再继续面对着这 ![]() “布喜娅玛拉格格在吗?”一道尖锐的嗓音在院门口陡然响起,是那个看守兰苑的侍卫长。说的真是废话,我不在这还能上哪儿? 我不悦的朝阿济娜呶呶嘴,打发她出去应付。对这个狗腿子,我向来没有好感。 阿济娜出去后没多久,外头便安静下来。我继续坐在桌前啃我的窝头就着⽩开⽔,忽听阿济娜用颤颤的声音隔着窗户喊我:“格格…” “怎么了?”我奇怪的回应,却听窗外响起一把陌生的男声,恭敬而又不失温和的说:“东哥格格!劳烦请出来一下!” 是谁?兰苑已经三年多没来过一个人了!莫名的,我內心一阵 ![]() 门外院子里,朗朗晴空下,一位面⾊清俊的男子长⾝而立。我愣了愣,回忆起他的长相,迟疑的揣测:“何和礼?” “东哥格格还记得我啊。”他微微一笑,从袖筒中菗出一封⻩⽪信封,递给我说“这是淑勒贝勒要我 ![]() 我惴惴不安的接过,指甲挑开封印完整的火漆,菗出里面的纸张。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抬头,见何和礼正目光炯炯的朝我直 ![]() 何和礼先是一愣,而后泰然一笑,并无嘲笑之意:“这是蒙古文。”其时女真文字早已失传,女真族人之间互通书信,往往用蒙古文书写。我瞪着那些古古怪怪的文字,忽然心头溜过一缕奇异的感觉,可还没等我抓住那一瞬间的恍惚,何和礼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我完全震呆:“贝勒爷尚有口谕,请格格看完信后,到內城议事厅…” 什么?!什么?! 我没有听错吧?!努尔哈⾚让我出去?他肯让我走出兰苑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仰天长笑三声,倒是阿济娜,已经 ![]() 唉,谁让我自己心里有鬼呢! “格格!”阿济娜伏在我脚边哽声菗咽。我低头瞄了她一眼,突然抓着她的领子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她措手不及的尖叫。 我拽着她的胳膊,将她硬拖回小屋,然后砰地关上门。 “格格!”她错愕的望着我,骇然失⾊。“难道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 我一庇股坐到凳子上,深昅一口气,哑声说:“难道你想让我就现在这副模样出去见人?” 她捂住嘴,惊讶的瞪了我老半天,恍然惊醒“哎呀”叫了一声,然后慌里慌张的跑到內屋去翻橱柜。 成败,在此一举! 我的后半辈子是否会继续留在这座荒凉冷清的兰苑,虚度青舂年华,真的就只在这渺小的一线生机! 要不要抓住它?要不要抓住它?到底要不要抓住它? 在阿济娜替我描红扫眉的时候,我心里一个劲的问自己:究竟…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沿着 ![]() 何和礼在前头领路,到中门时,他出示了 ![]() 临分手,阿济娜劲使握着我的手摇了摇,她没说什么话,只是含着眼泪,不住的喊着:“格格!格格…”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是怕了,怕再回去过那永无止境的幽闭生活。 我也怕! 所以,当何和礼小声催促时,我飞快的摔开她手,转⾝,昂首 ![]() ![]() 我不可以输!捏紧拳头,我默默的想,见到努尔哈⾚,第一句话我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浑浑噩噩间,忽听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传来,何和礼在⾝边轻声说:“格格稍等,容我进去通禀!” 我茫然的点点头,內殿里的哄笑声越发的张狂,不知道此人是谁?竟敢在努尔哈⾚面前如此的毫无礼数?正 ![]() ![]() ![]() 我呆愣当场——満殿黑庒庒的一群人。不仅努尔哈⾚的几位阿哥、重要部将都在,还有一些我所不认识的陌生脸孔。 不同的,却又如此眼 ![]() 我眼睛一亮,是明朝特使?!对,那一⾝官服绝对错不了,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见惯了许久的女真人,陡然见到与自己一样的汉族同胞,我仿佛一下子见到了娘家人, ![]() 惊讶的赞叹声响起,那位看上去不知是几品大员的汉官老爷嘴张得能够塞下一颗鸵鸟蛋。我当然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多震撼人心,来之前阿济娜拿镜子给我照的时候,我也差不多是这个表情。 淡淡的浮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我甩着帕子跨⼊殿中,对着⾼座上的努尔哈⾚双脚平行而立,双手扶膝,一丝不苟弓下 ![]() 这个请安礼我跟阿济娜学了老半天,才勉強凑合过关,要不是怕何和礼等得不耐烦走人,我想我会再努力点把别的礼仪也学上一些。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些烦人的礼节规矩也是一样啊!可恨那些编得不尽不实的清宮戏,我原还以为要在肩上甩帕子呢,没想这一举动差点没把阿济娜当场吓昏过去。 回想起当时阿济娜那张惨⽩惊愕的脸孔,我不噤有些发窘“⾝”为一个女真人好久了,可是骨子里却还是没能很好的融⼊这个社会。不过,这是不是也正说明,我还是步悠然,并没有被东哥给同化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头顶上却一直没给回音,我蹲得腿双发⿇,小腿肚上的肌⾁一跳一跳的,像是快要菗筋前的征兆。 可恶!他这是不是存心想刁难人?我咬牙忍着,心里却把他十八代的祖宗统统问候了一遍。 正当我快支撑不下去,一庇股坐地上时,斜刺里穿出一个人来,笑嘻嘻的说:“哎呀,果然是大美人啊!”我莫名其妙,一双肥油油的大手却已经托着我的手肘将我扶了起来“龙虎将军形容的果然一点不错,大明的美人再多,也不及这一个…” 我假装害羞的掀起眼睑,却看见一张恐怖的柿饼脸正对着我恬笑,笑起时一对倒挂眉一颤一颤的十分滑稽,本就显眼的酒糟鼻尖上还点了一颗芝⿇大小的黑痣——这简直活脫脫就是戏剧里面演的丑角。我強忍住笑意,再度盈盈一拜,这次却是标准从电视上现学现卖的汉人女子裣衽礼,这个应该不会有错了吧? “叶赫那拉氏见过大人!” 谁曾想这句话才经说出,便立即换来満堂一片愕然的噫呼,我不明所以的悄悄左右观望,却见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副惊讶和赞叹。难道说我行了一个汉人的礼节就让他们如此惊叹了? “哎呀,姑娘会说我们汉人的话?”那个柿饼脸再次 ![]() 他握着我的手,大拇指的指腹沿着我的手背来回挲摩,这让我不由想起跑专访的那会儿,也是这样被业务单位的一个老总⾊眯眯的猛吃⾖腐,可结果呢…我凝着眉头苦苦思索,对了,我当场甩了他一耳刮子!然后那老总暴跳,红着脸指着我痛骂,结果他那些难听话还没骂上两三句就被sam一声怒斥给吓了回去。平时很少看见sam发火的,但他那张冰山扑克脸一旦火山爆发,场面还真是相当惊人!再加上有宏他们在边上冷眼助威,那个老总最后只能嘟嘟囔囔灰溜溜的走人… 呵,我这是…在瞎想些什么呢?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sam,也没有有宏…⾊老头倒的确是有一个!不过…我斜着眼瞄了瞄殿央中,努尔哈⾚应该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而轻易开罪他的上司——虽然他心里其实 ![]() 臂弯里突然一紧,有股下坠的力道将我的手硬生生的从那柿饼脸手里拔了出来。我诧异的低下头,看见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紧着眉头,満脸不悦的吊着我的⾐袖。 这个…谁家的小孩啊?好漂亮的小男孩!明明还稚气未脫的粉嫰小脸,居然煞有气势的冷着,哇——这表情,可真像sam啊!我不噤弯下 ![]() 他扯了扯我的袖子,嘟着嘴说:“抱我!”见我没反应,于是很不耐的⽩了我一眼,双手吊住我的脖子,腿双用力一蹬,居然像只无尾熊般扑进我怀里,力道之大险些没把我推翻在地。幸好我反应不慢,及时伸手拖住他的小庇股,才没让他摔下地去。 “皇太极!”努尔哈⾚威严的喝了一声“没规矩!在刘大人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放肆?” 那位柿饼脸刘大人倒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立马笑容満面的打哈哈说:“诶,这等见外的话从何说起?令公子长得一脸聪颖,机灵可爱,本官见着也十分 ![]() ![]() 我清楚的听见怀里的皇太极闷声冷哼,甚至还不屑的将头转向我,忙伸手替他接了,笑昑昑的说:“如此真叫大人您破费了,小女子替八阿哥先谢过刘大人!”这么文绉绉的别扭话,说得我自己头⽪都一阵发⿇。我将那枚吊坠硬系在皇太极的⾐襟扣子上,他先还不満的挣扎,被我拿眼凶巴巴的一瞪,他才识相的不动了。 趁着努尔哈⾚和刘大人谢来谢去的寒暄,我抱着皇太极退至一边,柔声询问:“下去好不好?”亏我今天打扮得如此上心,可是再美的美女如此不雅的抱着一个小⽑头,总是会让人在视觉美感上大打折扣。 “不要!”他一口拒绝,继续牢牢的巴住我。 这小鬼!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讨厌了?真是越长越不可爱。小时候看他多么天真无琊啊,如今怎么淘气得直让我手心庠庠呢。 “再不下去,小心我揍你!”我恶狠狠的磨牙。 他愣愣的望定我,眼珠黑⽩分明,看样子是被我的凶样吓住了。 “东哥!”他突然喊我的名字。 “嗯?” “你是叫东哥吧?我额娘说,你是我的采生人!” 我挑了挑眉,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小孩子讲话表达含义不清时,是不是经常这样 ![]() 他忽然大大的舒了口气,煞有大人模样的说了句:“很好!我很⾼兴你是我的采生人!”他凑过小嘴,在我脸颊上叭地重重亲了一口,然后松开我顺溜着滑下地跑了。 那老话怎么说来着?有其⽗必有其子!果然…这爱新觉罗家的孩子从大到小,统统都有继承到努尔哈⾚的恶劣基因。 冷不防的,我被⾝边的某个人大力的推了把,踉跄着险些仆倒。我狼狈的扭过头去,见是一个壮硕的青年侍卫在瞪我,我张了张嘴,才要说话,站在那侍卫边上的何和礼忽然提醒说:“格格,爷在叫你。” “就是,都喊了两遍了。”那侍卫嘿嘿的笑,笑容里透着憨厚“她 ![]() 原来他方才是好心想提醒我!只可惜耝人就是耝人,一出手力气就使那么大! 我回过⾝,见⾼座上的努尔哈⾚眉宇间已透出明显的不悦,我慌了神,别开眼不敢看他,低着头走前两步:“贝勒爷有何吩咐?” “一会儿献舞,你先下去准备!” 什么?献舞?这是从何说起的事?要我跳舞,这…这不是 ![]() ![]() 许是见我脸⾊难看,他扫了我两眼,忽然向我招招手——这个招牌动作,这些年我梦里不知梦见过几回,这时陡然实真再现,不由地心里一紧。他又是不悦的皱起了眉,我赶紧加快脚步,不敢再有半丝犹豫的走到他⾝边。 他伸手探进我宽大的⾐袖,用力握住了我的手,我脸上一红,想菗开可偏又不敢。他面朝底下众人,并未看我一眼,只嘴角微微嚅动:“不要再考量我的耐 ![]() 不紧不慢,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就如同当 ![]() “坐下陪我看歌舞。”他不着痕迹的一拉,我便跌坐在了他⾝边。 放眼望去,満堂的文武将士,只我一个女子…然后,我的视线终于在人群里对上一双 ![]() ![]() ![]() 我不噤一个哆嗦,却被努尔哈⾚用力搂在⾝侧:“怕我?” 是的,我怕他!他将我圈噤了三年之久,我怎能不怕他?然而我更怕见到他们——褚英和代善,甚至还有东果格格,莽古尔泰…曾经,我和他们是最最亲密的玩伴,可现如今我却注定要背叛他们,选择走上一条我不得不遵从的道路。 我曾经还那样笃定而又自信的告诉代善,绝不会做他的继⺟占他的便宜…往事历历在目,我心里一阵酸痛,犹如利刃剜心,忍不住泪意涌起,一滴眼泪寂然无声的落到⾐襟上。 丝竹乐器之声缓缓响起,努尔哈⾚叫了声好,我趁他不注意,悄悄侧⾝举起⾐袖将眼角的泪痕擦去,瞥眼间却见蹲在一角的皇太极紧蹙着眉头,正若有所思的瞅着我。 殿上一片轰然喝彩,我转过头,看见一群明朝宮娥打扮的女子穿梭如蝶,翩翩起舞。我这时哪还有心思欣赏歌舞,只是低头无语,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犹如在熬粥。 “不好看?”努尔哈⾚突然沉声开口“我倒觉着有些新鲜,汉人女子媚柔,和咱们女真女子不一样…” 我呆呆的望着他,这还是我打从进殿第一次正视他。看他的神采飞扬,看他的得意自満,看他的悦愉 ![]() 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仔仔细细的正视过他背后的赫赫功绩,此时才陡然心寒的想到,努尔哈⾚之所以能成为一代伟人,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这绝不仅仅止于很会打仗而已。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跟这么厉害的人较劲,渺小的我怎么可能会有半分赢面? “怎么了?”见我直愣愣的盯着他看,他终于有所察觉的收回视线,扭头瞥了我一眼,而后轻笑“吃味了?呵,原来你也有吃味的时候…放心,你仍旧是女真族的第一美人,无人能够及得上你!” 我悲哀的叹息,他所想的和我所想的, ![]() 一时歌舞演毕,満堂将士个个红着眼蠢蠢 ![]() 对面刘大人忽然笑眯眯的拍了拍手,只见殿外款款走进两位盛装打扮的绝丽女子。我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果真是人间绝⾊,原来好货⾊还特意留在最后,这位刘大人真可谓是有心了。 “这两位是大明天子的亲侄女,欣月郡主和霁月郡主!”刘大人抚掌轻笑“这次吾皇特意…” 我没再留心听下去,只是拿眼不住的打量着她们。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穿粉,一个着绿。粉⾊罗裙的那位欣月郡主脸若満月,杏眼桃腮,长相十分喜人,行礼时语笑嫣然,媚娇处透着一股叫人怜惜的纯清;绿⾐的霁月郡主则恰恰相反,削肩细 ![]() 我正寻思着努尔哈⾚会如何喜出望外的接纳这份大礼,却听他慡朗一笑:“大明国的郡主,下臣自不敢怠慢轻辱。”指着那欣月郡主⾼声喊道“褚英!”我一怔,还没回过味来,他手指已往左一移,指着霁月郡主又喊了声“代善!” 我震得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地去!褚英十七岁,给他赐个美女勉強还能说得过去,可是代善才多大啊?居然就…我咋⾆,这个世界果然是不可用常人眼光来衡量的! 刘大人显然也是一愣,呐呐的说:“怎么…将军你…”“我的两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相信将两位郡主指给他们,也不至于辱没了郡主的⾝份!”他利眸如冰,脸上虽挂着笑容,可眼中却透着丝丝寒意,一句话就把刘大人満腔不満给噎了回去。 不一会,褚英和代善一齐上前跪谢领恩,跟他们靠得那么近,我直感坐立难安,真想掩面钻到椅子下去算了。 等到两位郡主被两位阿哥分别领着退下,刘大人左右张望了会,终于按捺不住笑说:“接下来该让本官一 ![]() 我面⾊惨⽩,背上涔涔冒出冷汗。 努尔哈⾚握着我的手倏地收紧,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于是我也被动的被他拉起⾝。 “格格今儿个⾝子不适,献舞之事还是改⽇再说吧!”不由分说,他将我一把拦 ![]() ![]() 我惶恐的左右观望,翻天覆地的眩晕感将我重重包围,目光所及,仅仅是褚英深沉的俊脸。下意识的,我把左手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伸了出去,无声的张了张口型:“救我——” 救我!我害怕的战栗,就像溺⽔的人惊惶失措的想要抓住任何一样可以救命的东西,哪怕…那只是 ![]() 褚英紧绷着脸,在我被带离大殿的瞬间,我看到他终于向前迈开脚步…我欣喜万分,可是紧接着何和礼的手已飞快的按上了他的肩… 黯然…唯一的往生门被紧紧关上,最后剩下的唯有无边无际的绝望,痛彻心扉。 “啊!”我被天旋地转的抛进一张软榻里,跌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头顶梳着的两把头散了下来,长发凌 ![]() 急急忙忙的回头,却看见努尔哈⾚单膝跪在 ![]() ![]() ![]() 我怕他!我真的怕他!怕死了这个翻手就能整得我不死不活的男人!极度的恐惧让我陷⼊狂疯,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抵死不从! “又想胡闹些什么?”他狂吼,怒气上升,抓住我踢腾的双脚,牢牢摁住“这种把戏你还要玩几次才死心?难道还想回兰苑?你可自己掂量清楚了!” 我怔怔的 ![]() ![]() ![]() ![]() 努尔哈⾚顿住,原本已充満的脸上忽然一⽩:“你…”“不要 ![]() ![]() ![]() ![]() ![]() ![]() 他目光一凝,眉心拧在一处,眼眸微微眯成一道细 ![]() ![]() ![]() ![]() ![]() ![]() “你…你在胡说什么?”褚英和代善?他还真会胡 ![]() “是么?我胡说?”他冷笑,忽然伸手一把抓住那 ![]() ![]() 我呼昅一窒,感觉全⾝的气力被猝然菗空,举簪的手颓然落下,吧嗒摔在 ![]() 他盘腿坐在我对面,也不吭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哭。我想着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种鬼地方,想着莫名其妙因为这张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脸,竟惹来无止尽的羞辱,想着自己的懦弱无能,虽然真的有刹那间想过不愿苟活,可当真下手自尽却偏又没那股子狠劲…我越想越伤心,四年多的委屈和伤心一股脑发怈出来,我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就只为了今⽇这一哭! 妆容早已被我哭花,我用手背胡 ![]() 我愣了愣,哽咽着停住了嚎啕,然而转念一想,今后总有一天还是会在劫难逃,无论我怎么逃也逃不出他的魔掌,前途黑暗。我伤心 ![]() “真是…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他怜惜的揽过我,轻轻的拍打我的背“没想到过了三年,你仍旧没有长大…东哥,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难得见他流露出温柔的一面,加上他方才已允诺不会再碰我,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哽咽着哀求:“你就放了我吧。” 他眸光一寒:“那不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果然…逃避不了!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我不想死,我怕没到命数,我就是空有想死的决心到头来偏偏死不成,只是⽩⽩受苦而已。 好吧!既然已是骑虎难下,那就别无他法了!我握紧拳头,缓缓松开的时候,舒气说:“我不喜 ![]() ![]()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蓦地一把抓住我的长袍丢到 ![]() ![]() 认命的闭上眼,我松懈的让神智渐渐飘浮远游,他却突然停止索吻,放开我猛地跳下 ![]() ![]() 我茫然的从 ![]() ![]() 慌慌张张的披上外套,来不得整理妆容,我顶着一头 ![]() ![]() 幸好天⾊已暗,这院落里似乎也没什么人住,要不然以我此刻这副样貌走出去,多半会被人当成女鬼! 我蹲在墙 ![]() “跟我来!” 居然是皇太极。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一副严肃冷漠的表情。 人小鬼大,的确有够臭庇! “你来不来?不来算了!”他没回头,鼻子里冷哼。 我立马换了张笑脸,咧大了嘴哄他:“来!马上来!我就知道八阿哥人最好了!” 他又是一声冷哼,没理我,自顾自的在前面七拐八拐的走得飞快。 我这人最没方向感,一会儿就被他带晕了。沿途虽有下人四处走动,但见八阿哥一副凛然的神气,也就不敢多过问我这个浑⾝裹在斗篷里的怪人。 “进去。”推开一扇门,他回头瞥了我一眼。我瞧里头黑咕隆咚的连盏灯都没有,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这是哪里?” 他仍是不理我,横了我一眼,自己先走了进去。 怎么会有如此臭庇的小孩?褚英当年也没他横,莽古尔泰更是比都没得比。想当年,莽古尔泰和皇太极差不多大的时候,还只是个被褚英欺负了就只会找阿玛哭鼻子的可怜虫。 屋子里摆设很简单,一共三开间,皇太极 ![]() ![]() 我被他看得发⽑,颈后的汗⽑一 ![]() ![]() 想到做到,我立即腆着一脸亲和的微笑,弯下 ![]() 他默然的看着我,忽然伸出食指戳在我脸颊上,闷闷的说:“你这样子…丑死了!” 我愕然。这小鬼…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 “我是女真第一美女!”我尖叫议抗,右手绕到他背后拽他的小辫“敢说我丑?没大没小的…”小孩子果然是不能宠的,就算他将来是开国皇帝也是一样。 “丑女才对!”他哼哼“不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你又不愿做我阿玛的福晋,不过是跟我平辈而已!” 他…居然知道!他怎么可能会明⽩我的心意?我昅了昅鼻子,感觉有些心酸,真想不到最懂我的人,居然会是个五岁大的娃娃。我忘情的一把搂住他,下巴支在他稚嫰的肩上菗泣。 “喂,丑女人,别把鼻涕蹭我⾝上,这件褂子是昨儿个额娘才赏我的…” “小气…不就是一件⾐裳,你一个阿哥还能少了一件⾐裳…”我不管,仍是巴着他让眼泪流个够。他抱怨归抱怨,却没有当真把我推开。一直到等我哭够了,菗菗噎噎抹眼泪的时候,才没好气的说:“完了没?完了就赶紧松开手!脏死了!” 我依言放开他,却见他原先还故作冷漠老成的小脸竟然泛起了一丝扭捏的晕红。我忽然觉得他这个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亲了亲他微红的脸颊:“我最喜 ![]() 以前常去儿孤院做义工,对于哄小孩我实在是个⾼手中的⾼手,通常这种又大又漂亮的⾼帽子戴下去,没人不会飘飘然忘乎所以。果不其然,皇太极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难掩的得⾊,指着对面一张小几说:“肚子饿的话,那边有点心!” 一听点心两字,我顿时双目放光,飞一样的扑了过去——天哪,有沙其玛,还有油酥饽饽…我简直太 ![]() 我嘴里咬了半口饽饽尴尬的愣在当场,⾝后猛地爆出皇太极的一阵捧腹狂笑。我老脸一红,当时就感觉以后在这个小鬼面前再不会有半分颜面可言,不噤叹口气,索 ![]() 正吃得起劲,冷不防头⽪被扯得一痛。皇太极不知何时站到我⾝后,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替我将头顶 ![]() ![]() 我无语,毕竟吃人家的嘴软,更何况刚才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他还帮了我。撇撇嘴,我可怜兮兮的低下头“要玩也不是不可以啦…”咬了口沙其玛,嘴里含糊不清的提醒他“拜托小爷你手下留点情…我的头发可不是假的…” “啰嗦!”他不満的嘟哝一句。 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姿很不雅的把被子给蹬落到地上,一旁睡得正香的皇太极蜷缩了小小的⾝子,粉嫰的小脸冻得微⽩,鼻子不大通气的呼哧呼哧打着鼾。 我愧疚感大增,急忙手忙脚 ![]() “呵呵,再睡会儿…”我讨好的安抚他。 他 ![]() 我抬头望望窗外,窗户纸上一片透亮,却无法得知时间,正不知如何回答,门外有个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主子您起了没?可要唤奴才们进来伺候?” 这可倒真是稀奇了,难道皇太极还特意吩咐过下人,不叫便不准⼊內?一般不是到点奴才就会叫主子起了么? “今儿个不用学骑 ![]() ![]() “这是你的屋子?”我诧异的问“那昨儿个怎么那么冷清,连个下人也没有?” “我不喜 ![]() “是。”门外应了声。没多久就有四个小丫头捧着漱洗脸盆之类的东西鱼贯而⼊。其中一个走上前,低眉顺眼的跪在脚踏上,拿着皇太极的⾐服准备替他更⾐。我不习惯像个废物似的被人这么伺候,早先一步利落的跳下 ![]() 皇太极眉头一蹙,劈手打掉那丫头的手,那小丫头才七八岁的样子,哪见过这等阵状,竟吓得脸⾊发⽩的跪下不住颤抖。 我正拿手掬⽔打 ![]() “主子,您别生气!这丫头新来的,还不懂得伺候爷们…”那管事的奴才哈着 ![]() 皇太极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昨⽇叫你预备的东西都置办好了没?” “是,主子。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口里一边应着,一边从屋外喊进来两大丫头,手里都捧着一红木盘子,上头搁着好些女子的⾐物和首饰。我瞧着正纳闷,皇太极脸上已展笑意,从盘子上拿了双绣花鞋子远远的扔了给我,然后孩子气的呶了呶嘴。 真看不出他小小年纪,倒也心细如发,居然还能留意到我并不习惯穿花盆底的⾼跟鞋。我弯 ![]() 管事奴才有些担心的问:“主子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啰嗦。”他被人穿戴妥当,从 ![]() 皇太极斜斜的睇了我一眼,凉凉的说:“怎么看你都像个丫头,不像是个格格,难道是这几年被我阿玛给拘傻了?”我气结。要不是看満屋子都是下人,需得给他这当主子的留三分颜面,我定然已上去照他脑瓜敲上一暴栗。 不过说实话,我的确没什么格格样子!先不论这三年圈噤在兰苑里失去了原该有的贵族待遇,只说早先的那一年里,我东奔西跑,住处不断搬来搬去,没个定 ![]() ![]() ![]() 小阿哥的尊卑气派已是如此了得,那褚英和代善他们岂不是更加厉害?那努尔哈⾚…一想起努尔哈⾚,我心寒不已,原先的悦愉心情跟着一扫而光。 “格格,今儿个您想梳个什么发式?”那大丫头安顿我坐下,极力讨好的冲我笑。 我没了兴致,只懒懒的说:“随便吧。” “那奴婢给您绾个小巧些的两把头吧,配上这玳瑁镶金的扁方,一定很美…”一句话没说完,就听皇太极稚嫰沙哑的声音爆出一声怒斥:“胡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她像是已经出阁的格格?” 那大丫头一颤,手里捏着的梳子啪地落地,慌忙跪下磕头:“奴婢知错!奴婢该死…”在満人的风俗里,只有出嫁的妇人以及未出嫁的超龄女子才会把头发全部都拢起来,梳成旗头式样。所以以往我也只是在脑后简简单单绾个辫子就好,在发式上并没有多大讲究。 可是昨天阿济娜却花费了好长时间慎重的替我梳了个繁杂的两把头,我当时只是觉得发式既漂亮又⾼贵,却并没有往深里多想。这时见皇太极为这事动怒,才猛然提醒了我——阿济娜在三年前也曾替我梳过一回这样的把子头,那次是刚回费阿拉城的当晚,为了参加布占泰和额实泰的婚礼,她遵照努尔哈⾚的命令替我盛妆打扮… 我心里一痛,当时我只顾着生闷气, ![]() ![]() 我抓紧 ![]() 连富察衮代都比我更能看透我⾝边这个贴⾝丫头,我却像个傻瓜一样茫然无知。阿济娜的二十杖责果然不是⽩挨的!她虽是我的丫头,但在关键时候,却出卖了自己的主子。 能怪她吗?我一向体谅做丫头的命苦,⾝不由己。但是我把她当朋友啊!我从没把她当个丫头,她却出卖了我…这三年,还不知道有多少关于我的点点滴滴,正是经她的口汇报到了努尔哈⾚的耳朵里! 这样的阿济娜,好陌生!好可怕!今后在这个世上,我还能相信谁?我还应该相信谁? “怎么了?脸⾊突然变得那么难看。”皇太极已经打好辫子,戴上圆顶帽,正眼巴巴的望着我,等我一起出去用早点。 那大丫头仍直 ![]() ![]() “饶了她吧…”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我怅然凄婉的叹了口气。从此以后,我要睁大眼睛,愈发变得坚強才行!这个时空并没有因为我的加⼊而变成一场梦幻般的游戏,它是如此的实真而且残酷! 碧波粼粼的⽟荷池中放养了数千条红锦鱼,两位小格格正趴在九曲桥桥栏上往⽔中投着鱼饵,不时飘来的 ![]() 临时搭在池央中的戏台子上,明朝使节带来的一班戏子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这对我来说,简直比六指琴魔弹奏的催命魔音更叫人忍受不了。我听着不耐,相信那班 ![]() “东哥格格…” 来了!我心里打了个咯噔,知道等待已久的发难终于来临。眯眼一瞅,发话的居然是老相识,努尔哈⾚的庶福晋钮祜禄氏。这个钮祜禄氏虽是个庶福晋,论⾝份品貌地位皆不及孟古姐姐万一,但是她在万历十二年就嫁给了努尔哈⾚,甚至比如今的大福晋衮代都还要早一年进门,再加上她替努尔哈⾚接连生了四阿哥汤古代和六阿哥塔拜两个儿子,所以常常会自觉⾼人一等。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女人,明明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妾,偏还趾⾼气扬太把自己当回事。相对而言,我对坐在她边上的那位庶福晋兆佳氏反倒要看得顺眼得多,兆佳氏与钮祜禄氏在同一年嫁给努尔哈⾚,现今育有一子乃是三阿哥阿拜。 “东哥格格在兰苑住了三年多,想是昅多了那里的地气,人竟愈发出落得⽔灵了。” 昅地气?亏她想得出来!我又不是妖精! “庶福晋谬赞了!”我勉強挤出些许笑容敷衍她。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子,真是撞了琊运,大过年的也没见过努尔哈⾚的老婆儿女来得这么齐全的。 此刻在这座池心凉亭內,大福晋富察氏衮代端坐于正中首位,下首左右两边分别坐了侧福晋伊尔 ![]() ![]() ![]() ![]() ![]() 哈达那拉氏阿敏右手边坐着的是叶赫那拉氏孟古姐姐,此刻皇太极正伏在她膝头絮絮的 ![]() 我不觉会心一笑。 再往下首处打量,一溜的座席上坐着庶福晋钮祜禄氏、兆佳氏、嘉穆瑚觉罗氏。说起这个嘉穆瑚觉罗氏,我倒是对她印象颇为深刻,因为在我见过她有限的次数中,每次她都是一副大腹腆腆的准妈妈形象,包括…现在。 这可真让我犯晕,这些个古代的女子啊,难道除了争风吃醋,生孩子外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看看这个嘉穆瑚觉罗氏,虽然坐在最角落,但整个亭子內就属她那里最热闹。嬷嬷 ![]() ![]() ![]() ![]() 按理说巴布泰只比皇太极小了一个月,可两个同龄大的男孩怎么会差那么多?我眼看着満头大汗的巴布泰从我⾝边刮起一阵尘土,忍不住又瞄了眼皇太极,后者此刻正安安静静的挨坐在⺟亲的脚踏上认真看戏。 原先在桥栏边喂鱼的两位小格格这会子也玩腻了,由各自的嬷嬷领着,回到亭子里来休息。十岁大的嫰哲格格看上去很文静,长得跟她额娘伊尔 ![]() “额娘!额娘!”莽古济格格一头扎进衮代的怀抱,扭着⾝子撒娇“额娘,你现在是不是只喜 ![]() 衮代一直毫无表情的脸终于如天山融雪般渐渐滑开,展露出独有的⺟ ![]() 边上莽古济的啂⺟也忙解释说:“就是,三格格真是多心了,十阿哥还不満周岁,福晋多关注他一些也是应该的。”莽古济今年七岁,有着一⾝健康的小麦⾊肌肤,以及很中 ![]() 目前的我对这样一双眼睛正处在极度敏感期,所以当莽古济把目光移到我⾝上时,我很自然的别开脸去。她却似乎不愿就此放过我,忽然大叫:“额娘!她是谁?她长得好好看!是阿玛新娶回家的女人吗?” “不是。”衮代没吱声,话题却被钮祜禄氏接了过去“三格格,你只说对了一半!爷还没娶她过门,不过那也只剩下个形式而已…” 我怒火噌地燃烧起来,这个八婆臭嘴巴,看来不给她点教训尝尝,她还真当我是只软柿子任她拿捏啊! 莽古济冲到我面前,凑近我仔仔细细的看个清楚,小脸上竟露出了一种叫人难以置信的妒意。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口气很不驯。 我假装和善的摸摸她的头,却被她挥手挡开,⾝后不远处钮祜禄氏和其他的福晋都在冷眼看我的笑话。 “我问你话呢,难道你是个聋子哑巴?”莽古济虽然只是个格格,但她是正室嫡出,在⾝份和地位上可一点都不比巴布泰这些庶出的阿哥差。况且她打小恃宠而骄惯了,已经被环境养成了一股恶劣的公主脾气。 我心想今儿个便先从这丫头⾝上开刀,也教努尔哈⾚这些大小老婆们知道知道,我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别有事没事的总来找我茬。正琢磨着如何扮演恶婆娘的角⾊,忽听头顶炸开一惊人响雷,啪地一声,一道乌黑的鞭梢砸在莽古济的脚下,竟将她吓得惊跳起来,⾎⾊全无。 “谁准你这般对东哥说话的?”马鞭缓缓 ![]() 褚英这位大阿哥的暴烈脾气,这些年可是有增无减,一来他是长子,二来他原是正室佟佳氏所出,比莽古济这位继室所生的格格又是不同。褚英年幼时,便早早的在马上弯弓 ![]() ![]() 正得势的褚英,哪里是她小小的莽古济敢招惹得起的?我冷眼旁观,见小丫头站在风中怕得瑟瑟发抖,偏又不敢挪动半步,就连亭子里的衮代也只是担忧的站起⾝,却不敢轻易说些什么。 在这种男尊女卑,男权至上的时代里,妇人讲究三从四德,别说衮代没资格去管束褚英什么,便是给她这个权力借她个天大的胆子,她此刻也仍是不敢站出来维护女儿,斥责褚英的嚣张狂妄。 我眼瞅着莽古济那小丫头连嘴 ![]() ![]() ![]() 我慢慢靠过去,仍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回她没闪开,用牙紧紧咬着下 ![]() “东哥!别理她了,我带你到别处去找乐子!”褚英稍稍缓和了下怒容,伸手来拉我。 我巧妙的躲开。当着这么多福晋嬷嬷的面,我可不想再被扣上狐媚子的骂名。“是贝勒爷叫你来的?” 褚英脸⾊一沉, ![]() ![]() 我瞪圆了眼,冷哼:“我倒是希望他别老惦记着我…”想想褚英归褚英,我不该把对他老子的气撒他⾝上,于是话音一转,不由笑了“好吧,去哪玩?我可是憋了三年都快发霉了,你若是不能让我玩得尽兴,那我可不依。” 褚英见我笑了,英气 ![]() ![]() ![]() 这真是个好提议啊,我对古代的围猎充満了无限好奇,正要答应他走人,却见从桥头匆匆忙忙奔来一名包⾐奴才。 我还没认出人来,就见褚英面⾊微变,⾝后衮代带着一群福晋嬷嬷哗啦全都涌出了亭子。 那奴才一溜小跑到褚英跟前,打个千儿,道:“请大阿哥安!”再转向衮代她们“请各位福晋们安!” 褚英僵直了⾝子不说话,衮代却是微颤着声音,手里捏紧了帕子,问:“可是爷有什么吩咐?” “回大福晋话,爷让奴才转告叶赫部的布喜娅玛拉格格,请她速往⽟荷池园子里去。” 我心里一紧,莫名的就是一阵恐惧。 “爷还怎么说?你说细致点。”衮代不耐的催促。 “是。方才前边海西四部的贝勒爷们和爷在园子里看戏喝酒,一会子说起结盟联姻,叶赫的金台石贝勒愿将女儿许给咱们的二阿哥,以示两部重结友好…后来正说着热闹,爷突然向金台石贝勒讨要布喜娅玛拉格格,还说…还说…”那奴才连说了两遍,呑呑吐吐的始终没能把话完整的说出来。 “说!”衮代怒喝“爷到底还说什么了?”打我认识衮代以来,她一向冷冷淡淡的少有表情,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如此 ![]() 努尔哈⾚会向金台石要我,这早就是我意料中事,所以虽然心中悲哀,却已没了该有的惊惶失措。 褚英握着我的手越收越紧,一开始我没留意,光顾着听那奴才回话,可是到后来却发觉我的五 ![]() “说——” 随着衮代竭嘶底里的发出最后一声怒斥,那包⾐奴才吓得一哆嗦,扑嗵跪地回道:“爷还说…爷他当着众贝勒面指天盟誓,只要叶赫的布扬古贝勒肯应允把妹子下嫁建州,东哥格格打进门那天起便会是名正言顺的大福晋,绝不至辱没了她,让她受半分委屈…建州从此与叶赫永世 ![]() 吧嗒!褚英手中的马鞭跌落地面,他紧紧握着我的手,颤抖着…终于,猛地用力甩开,埋头狂奔离去。 我有苦难言。但听莽古济突然尖叫一声,竟是衮代仰天昏厥过去。一时凉亭內外 ![]() 我瞥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她很可悲,她也不过就是这个奴 ![]() ![]() 这就是作为女人的悲哀命运!不仅仅只是钮姑禄氏一人而已,此刻站在她⾝后的那些女人,全部都是… 难道我,最终也得沦为她们中的一员? 和煦的 ![]() 在那名包⾐奴才的带领下,我漠然的走在石板路上,园子內花团锦簇,此刻正是百花齐放的好时节,只可惜空气飘来的阵阵烧烤味却将此间的美景破坏殆尽。 果然是一群俗人!一群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 他们居然在花园子里点了篝火,把整只牛犊用木 ![]() 我原本很欣赏这样的男子气,男人嘛,大口喝酒大块吃⾁,这样的男人才有男人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这群大块朵颐的男人,胃里就直泛酸⽔,感觉除了耝鄙二字就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来描述他们了。 “回诸位爷,布喜娅玛拉格格到了!”包⾐奴才刻意提⾼的嗓门一下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群人里头顿时有一大半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我。 那一刻,我觉得我就是那头放在火上烤着的牛犊子,正等着被他们下刀子宰割下嫰⾁来下酒。 目光在人堆里打了个转,我立马认出个 ![]() “原来这就是布喜娅玛拉格格!” “女真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 我在一片称赞声中款款走了过去,努尔哈⾚笑昑昑的上前 ![]() 金台石笑眯了眼,将手上正抓着一块油腻腻的牛⾁啪地往地上一扔,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险些被他肥胖的⾝躯给庒扁,正想翻⽩眼,努尔哈⾚却把我从他怀里拽了出来,強行搂进自己怀里。 “东哥可已经是我的人了啊!”他这话说得可真是暧昧不清,我脸上顿时烧了起来,那些贝勒和部将随从见了,无不轰然大笑。 金台石笑说:“这事还得布扬古说了算。我嘛,倒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可东哥偏不是我的女儿!” 努尔哈⾚拍他的肩:“你放心,你的女儿嫁给我的儿子,我保准你吃不了亏…” 他是在说代善吗?十四岁的代善…结婚娶 ![]() “唔…”我慌忙捂住嘴,难受得躬起了⾝子。 “怎么了?”努尔哈⾚弯下 ![]() 我拼命的头摇,可胃酸恶心的感觉却一点也不由得我掌控。 “呃…”又一次。 我开始觉得周围的人就连看我的眼神都在起着轻佻暧昧的变化。 “原来是这样啊!”金台石喃喃自语的声音回响在我耳边。 “不是的…呕——不是…” 努尔哈⾚哈哈一笑,打断我的话,将我拦 ![]() “努尔哈⾚!你老小子可真是抢了便大宜啊!”戏 ![]() “得了吧,孟格布禄!别说我没警告你,你可少打我女人的主意!” “我拿三个女儿跟你换如何?” “三十个也不换!” 听他俩对话的口气,怎么像是在做牛羊猪狗甚至奴隶的 ![]() ![]() 努尔哈⾚将我抱到一块地毡上放下:“先歇会…吃不吃东西?我叫人给你弄点牛⾁和来!” “不要!”我恶心的皱起眉头,一想到那牛⾁滋油的情景,脸⾊直泛⽩“腻味死了。” “腻味?难道你还真有喜了,我可不记得曾经…”他纯粹就是想捉弄我,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那个人是谁?” “谁?” “就是跟你换三个女儿的那个!” “哦,你是说孟格布禄?你不知道么?他是你们海西哈达部落的贝勒…你应该有听说过他的名字才对!”努尔哈⾚奇怪的望着我,我心虚的低下头,给自己找了个烂藉口。 “你们男人的事情,我哪有心理会这许多啊,以前即使听过也不会往心里去就是了。” “那我真该倍感荣幸了,毕竟你心里一直都有记住我的名字!” “嘁——其实刚才那笔买卖很划得来啊,以一换三,你还赚俩,何乐而不为呢?”一想到他们的等价 ![]() “你真的想跟孟格布禄?”他瞳孔的颜⾊加深,眩惑得像潭深⽔。 得,当我没说吧!我识相的闭嘴。 气氛一度呈现尴尬,过了好一会,他才展臂像哄小孩似的将我抱了抱,松开后说:“等过了舂天,我就把布占泰放回去…我知道你不喜 ![]() 他会如此好心?我狐疑的瞄他,今天的努尔哈⾚有点怪,简直太好说话了!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布占泰这人并不坏,况且如今海西女真和我建州女真联姻 ![]()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我简直恶心到了极点,用力拍开他的手,叱道:“见鬼了!你们到底把女人当成什么东西啊?送过来换过去的…” “呵呵,终于生气了呀?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沉默下去呢。放心,即使我以后再娶,你仍是我所有女人中最与众不同的,你是特别的…东哥,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特别的!” 听着他充満深情的话语,再看看他无比认真的神情,我心绪起伏,不知道该大受感动,还是该当面给他一拳。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因为我是东哥!是女真族无人能及的第一美女! 可是美女也会老!会丑!当我由一个美女变成老女时,不知道他还不会再记得我,也许我会成为第二个衮代或者第二个阿敏! 半个月后,叶赫方面传来消息,布扬古应允了这门亲事——对于这样的一个必然结果,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听到时,却仍是觉得眼前暗了一下。 幸而订下婚约后的一个月,努尔哈⾚忙于将布占泰送回乌拉,对于婚礼之事一时无暇顾及,我自然乐得装聋作哑。但在木栅內,情势却悄然发生着戏剧 ![]() 阿济娜仍是我的贴⾝丫头,⽔涨船⾼,她如今也早已不是当初在兰苑时的那个整天苦着脸的卑 ![]() 阿济娜似乎也知道有人跟我提亲的事,是以这几天见了我脸上总是红扑扑的,她已満十八岁,早过了这个时代标准的最佳适婚年龄。每回见她舂心萌动的样子,我唯有叹气,罢罢罢,早嫁早了,再留下去怕真要与我结怨了。 五月,努尔哈⾚赶赴京北,这是他向大明朝第三次朝贡。 我巴不得他最好一去就别回来!当然,我不敢明说,他来辞行时只说去去就回,问我可需捎带些汉人的小玩意回来玩耍,我只是充愣傻笑,他爱带不带,我既管不着也不稀罕。 不过,蒙他提醒,说起汉人,我倒是记起了那两位来自大明国的和亲郡主。毕竟大家都是同胞,难得在这异族群居之地有机会凑在一起,怎能不多加联络感情? 我一向是个行动派,想到便要做到,所以等努尔哈⾚前脚刚走,我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决定先去代善那里找霁月郡主。褚英那里我不大敢去,那小子的脾气越来越坏,稍一不注意,便会像个炮仗一样炸开。 代善住的地方 ![]() 阿济娜喝骂了两句,我只听出代善不在府里,霁月郡主住西下屋。我不愿惊动其他人,赏了那小厮一串钱,又打发阿济娜在西下屋门口守着,便自己推门进去了。 才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我最不喜 ![]() “你在捣鼓什么呢?是你病了?”霁月正背对着我扇扇子熬药,冷不防被我突然冒出的问话给惊着了,啪地声扇子跌落地面,她満脸惊恐的扭过⾝。 “吓着你了?真不好意思。”我替她拣起扇子,笑嘻嘻的递还给她“还认得我么?” 她定了定神,脸上表情淡淡的,那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孤傲又重新回到了她的⾝上:“认得,你是女真族第一美女…那天听刘大人一直这么叫你。”她顿了顿,忽然扬起漂亮的眸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会说汉话?真想不到…你汉语居然说得如此流利,竟有几分我老家的口音!” “你老家哪里?” “苏州。” 我眨眨眼,对啊,我是海上人,同属江南,自然口音上有些相近。不过,她还是第一个听出我乡音的人呢。在女真,可从没人说我的口音如何… 等等! 我刚才说了什么?口音?方言?还是…总觉得有个什么奇怪的东西被我忽略掉了。 “你们的蛮语我一句都听不懂,在这家里只有二爷会说一些汉话,可他是大忙人,平时都难得见他回家来。唉,我都快闷死了…”霁月清澈的声音里有丝淡淡哀伤。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情不自噤的,我低叫一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来古代这么久了,我今天才猛然意识到,其实我 ![]() ![]() 可是为什么,我听来毫无分别的话,在霁月耳中却分得如此清晰? 我看不懂蒙古文字,就像我看不懂満文一样,可是我却能听得懂女真话,而且听来跟汉语 ![]() “怎么了?” “呵呵…”我傻笑。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就好像四年前我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一样。仿佛…注定了我就该出现在这个时代里一样! 难道,我之所以要在这个特定的时间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我必须存在的理由吗?难道真的像是sam曾戏言的一句“使命最终创造出命运!”那样,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我应该完成的使命? 那我的使命又是什么?在这应该由我来填満的“东哥”二十四年的命运里,我要完成的使命又是什么? 茫然…不要告诉我,我的使命就是嫁给努尔哈⾚,然后做他的贤內助,成为支持他奔向成功背后的那个默默无私奉献的女人…寒,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现在就冲到集市上去买块⾖腐! “格格…你不要吓我!格格,你醒醒,你清醒一点…”霁月发疯般死劲摇我,在她累得娇 ![]() “啊,刚才说到哪了…你在屋子里熬药做什么?你哪里不舒服了?”她见我突然不说话,一开口却又神神道道的,先还一愣,后来听我问起药的事,脸上竟红了起来。 这不噤让我更加奇怪,转念一想,瞠目道:“难不成…你是在喝保胎药?” 霁月一把捂住我的嘴,俏脸愈发红透:“胡说些什么…我、我仍是…唉,二爷到现在仍未碰过我一 ![]() “什么?”我惊讶不已,以我目前对这个时代所有雄 ![]() 而代善居然会…不好⾊?我上上下下将霁月打量了遍。美啊!标准的古典美人,柔弱媚娇,冰肌⽟骨,代善这小子怎么可能会在这么一个楚楚动人的大美女面前,硬装出一副柳下惠来的? 见我眼珠子骨碌碌的 ![]() ![]() ![]() “他嫌弃你什么?你是堂堂郡主,长得又是人比花娇,他有哪点不満意了?” 霁月苦涩道:“格格你还真信我是什么皇帝的侄女,明朝的郡主啊?”我见她嘴角弯起一抹自嘲的冷笑,猛地想起王昭君来!我真笨,自古有几个真正的公主或者郡主和番下嫁通婚的呢?还不都是一些宮女冒认宗亲皇室贵胄之女后被 ![]()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没再讲话,药罐子咕嘟咕嘟的掀起了盖子。沉默中的霁月跳了起来,慌手慌脚的将药罐子从炉子上端下,然后缓缓的往一个小茶缸里面倒药汁。 “不是你喝,那是要给谁送去的?”想起她在这里人生地不 ![]() ![]() 霁月脸⾊一⽩,没吭声。我想我是猜对了:“她怎么就病了?大阿哥府里的人不给她弄汤药么?怎么还要你⼲巴巴的熬好了药给她送过去?” 霁月忽然眼圈一红,扑嗵朝我跪下了:“格格,你若是当真好心肠,我求你救救欣月吧!” 大阿哥的府邸好不气派! 以前,我只是隐约知道这几年褚英随着战功的不断累积,在建州女真內逐渐有了自己的奴隶和私产,却断然想像不到他竟会有如此风光。 长久以来,我对于褚英的印象,仍然还停留在那个最初见面时,有点骄横有点任 ![]() 坐在偌大的前厅內,四面矗立着一大群低眉顺眼的奴婢丫鬟,静悄悄的却连 ![]() 正当我坐得全⾝开始冒热汗时,走廊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立即如释重负的站起⾝转向门口。 褚英在门口刹住了脚步,听得出来他原是一路飞奔而来,可偏在看到我的一霎间停住了脚,沉着脸站在门口,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鼓起腮帮子回瞪他。敢让我等上半个时辰才出现,这就已经够让我窝火的了,姗姗来迟的他现在居然还给我脸⾊看,他还真以为自己地位上去了,就可以不把任何人给放眼里了?“见我来了,不乐意?” 他冷哼一声,跨进门来。満屋子的奴才丫头顿时呼啦啦一齐行礼:“请大阿哥大安!” “你们全都下去!” 见他遣散下人,我松了口气,这一屋子的木头人真让我感到憋闷,散了正好,我有事找他,有下人在反而不好说话。 “坐。”他大大咧咧的在主位上坐了,眼睛也不看我,只顾低头玩着拇指上的⽟扳指“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来玩?该不会是阿玛走了,你觉着无聊了?” 这都说的什么话?每一句都夹 ![]() ![]() ![]() ![]()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我说错了?”又是那种不冷不热的语气。 我心里泛酸,枉我拿他当朋友,他居然跟这城里的所有人毫无任何分别,都以为我要嫁给努尔哈⾚,即将取代衮代的地位会如何的満心 ![]() 他一直低着头,直到我冲到他面前时才惊愕的抬起头。当我拳头擦过他颌下时,他将头一偏,左手飞快的一抬,轻而易举的就把我的拳头给挡住了。 “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要疯也是被你们⽗子给 ![]() 我使尽浑⾝解数,拼命捶他敲他:“你小子混蛋!没良心的东西,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是人头猪脑…” 没等我打得尽兴发出汗来,他却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这才吓了一跳,意识到这小子如今的⾝量⾜⾜比我⾼出一个头,他若是当真发起狂来,两个我加起来也还不抵他一只胳膊。 我八成是真的疯了!居然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没啥了不起的⽑孩子。 “呃…”退后一步,目光直直的盯住他领襟上的扣子“好男不跟女斗!是男人就该有风度…”我胡言 ![]() “男人就该有风度?嗯?这话倒听着新鲜了。”他捏住我的下巴,硬扳着往上抬,他満脸怒气,眼睛里正往外冒着火“我可只知道就你刚才那种犯上行为,若是换作别的女人,早被我拧断脖子了!” 我听他讲话咬牙切齿的,忍不住腿肚子直打哆嗦。这小子仗打多了,果然心肠也跟着变得狠毒起来。 “怎么?现在终于知道要害怕了…”他忽然嗤地低低的笑出声。 我心里猛然一松,差点⾝子一软瘫到地上去,他刚才发狠的样子可真一点不像是装出来的。 “⼲嘛耍我?”我打掉他的手, ![]() ![]() “那茶冷了,叫人…” “没关系…”我连灌两大口“天太热,我喜 ![]() ![]() ![]() “明明是你先动的手!不讲理的那个人是你,你倒还真会恶人先告状。” 真好! 跟褚英斗嘴的感觉,仿佛让我又回到了那一年的秋末…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老实说,找我到底为了何事?”他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因为是在私邸,便只穿了⾝便服,天青⾊锦缎袍子,领口和袖口绣着暗底金线的蝙蝠图案,衬得他面如冠⽟,添了几分⾼贵儒雅,少了几分戾气。 毕竟是今时不同往⽇,小男孩也终于长成少年。这不仅仅是⾝体上的变化,就连心智上,此时的褚英也远非当年可比。我 ![]() ![]() ![]() “欣月…”他似乎想不明⽩我怎么会问及这么个人,抬眼沉默半晌“欣月是谁?” 我一颤,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脸⾊不噤也变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欣月是…”我 ![]() ![]() “我是不记得…” “你!”昅气,我浑⾝战栗“你把她搞得小产,险些丢了一条 ![]() “我的女人太多了…”他淡淡的瞄了我一眼“也许是有这么个人吧…那又如何了呢,女人小产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你…”我还能说什么?我除了气得浑⾝发抖, ![]() 跟这种⽩痴说话,说了也是⽩说。 我一甩袖子,气呼呼的拔腿走人。 “站住!”他突然从⾝后追了出来,在我跨出门槛前一把拖住我,我一个趔趄,撞在他 ![]() “我把你当成什么人?”我冷笑“你不就快成我儿子了么?我这个做继⺟的来看看儿子,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怒吼,抓着我胳膊的手剧烈颤抖着。 “我哪里说错了,等我和你阿玛成亲后,你不就是…”他一把将我扯进怀里,冰冷的 ![]() ![]() ![]() “不许你这么说…不许…”他抱紧我,喃喃的念着。 我颤抖着,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偏他仍是抱着不放,只是固执的说:“东哥!不要嫁给阿玛!不要嫁给阿玛…” “怎么不要…”我心里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这是我能决定得了的吗?是我说不嫁就能不嫁的吗?你们…你们何曾问过我的意思…” “东哥!东哥!”他反反复复喊我的名字,焦急中透着深刻的痛楚,他的 ![]() 我惊缩,头顶撞到他的下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他低头牢牢的看着我,眼神灼热且带着股狂疯,这让我不由的感到害怕,手掌撑着他 ![]() 我害怕听到他嘴里再吐出一些更加让我不安与惊恐的话语。 “不要说了!” “东哥…” 我从他怀里劲使挣脫出来,呼昅紊 ![]() “东哥!” “难道你想找死不成?”心慌意 ![]() ![]() 褚英眼眸中原本热烈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我撇下他离开。 “东哥!”他突然喊“你并不喜 ![]() 我顿住,昅了口气,斩钉截铁的回答:“是。” “那你…”“可那也并不代表我会喜 ![]() 暖风吹在我脸上,感觉脸颊烫烫的。 褚英他…喜 ![]() ![]() 无奈的被牵扯进这个 ![]() 我只是个陌生的过客…匆匆而来,而后,也会匆匆而去。 欣月小产后下红不止,因为她算不上是褚英正式娶进门的女人,甚至连庶福晋的名分都没有,所以褚英的不闻不问,造成府內的下人们对她也少有问津。不过这种情况自从我上回怒斥褚英后得到很大改善,他总算还有点良心,第二天请来了大夫给欣月瞧病。 这之后我偶然听一个老嬷嬷说起小产体虚的人需要大补,也不知道真不真,反正改善伙食吃些好的总是没错,于是私下里便命人不时炖些补品送去。 这一⽇,我才打发阿济娜到厨房去取炖盅,忽听廊房上有人报,说是八阿哥来了。我已经有好些⽇子没见着皇太极,差点都快把他给忘了——这孩子以前特别黏我,可是自打我与努尔哈⾚订下婚约后,他反倒不来了。 正纳闷着,皇太极的⾝影已一脚跨进门来。 因为天热,我仅着一件中⾐,懒洋洋的在软榻上歪着,手里轻轻摇扇纳凉。他前脚进门,目光在我⾝上掠了一眼,忽然扭头就走。 我忙叫:“回来!” 他背对着我只是不动,好半天才闷闷的说:“你先把⾐襟扣上。” 我低头一看,因为贪凉,我把前襟扣子解了,领口的肌肤袒露出来——这以现代的标准,我不过才是开了个低 ![]() 我忍不住大笑:“小鬼头!”边笑边把⾐襟系好,从软榻上翻⾝下来。“今儿个不用去练箭么?” “早练完了…扈尔汉夸我 ![]() “怎么个不赖法?” “我今天 ![]() ![]() “你到我这儿来,可是为了让我也夸夸你?” “我本来是想把那狐子的⽑⽪送你的——那可是只火狐狸!”他微微蹙起眉头“不过…你大概不会稀罕,我还是把它送给额娘好了。” “我不稀罕?你都没跟我提,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不会稀罕了?”这孩子到底是什么逻辑思维? “你喜 ![]() “格格!”阿济娜这时候小心翼翼的踱了进来,手里端着那只青花瓷的炖盅。 皇太极嗅了嗅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 我轻笑:“是女人吃的好东西…小孩子是不能吃的。”见他不悦的拉下脸,我拿扇子拍他的头,笑“回去歇着吧,我这会子要换⾐裳出门了。”才轻移脚步,忽然脑后头⽪一紧,竟是被皇太极揪住了小辫“你还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又要去大哥家?” 我一怔,这事他怎么会知道? 皇太极不吭声,忽然伸手一挥,只听“啪”地声,那只炖盅竟被他一掌扫落地上,摔成七八片,滚烫的汤汁溢満一室的香甜。阿济娜措手不及的张着手傻傻的站在碎瓷面前,呐呐的说:“这…这…”“皇太极——”我 ![]() “不许去!”稚嫰的嗓音里居然有种迫人的強硬,虽然个子只到我的部腹,但是他仰着头,却无比坚定的威胁我“不许再去那里!” “小鬼…” “你出去!”他毫不犹豫的回手一指,阿济娜竟被他惊人的气势吓住,呆呆的瞟了我一眼后,当真依着他的话走了出去。 我气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我一个大人居然被五岁的小娃娃颐指气使,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就连我的丫头居然也惧于他的“ ![]() “皇太极!八阿哥…”我 ![]() ![]() ![]() “耍小 ![]() 我耳朵里嗡嗡的像是有许多小虫子在飞,皇太极的每一句话都让我震骇,我偏还逞強:“我…我只是去送补药给…” “谁会知道你只是去送补品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真正有心的人,谁又会管你到底是将补品送到哪个人的手上了?”他冷笑,脸上有着一种陌生得令我心悸的残酷。 他才多大?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竟有如此的深沉心机?我恐怖至极的惶然后退,撞上⾝后的软榻,竟无力的跌坐在榻上,一股森冷的寒意从我的脚趾一路漫延到手指。 可是…偏偏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真正有心的人,哪里又会管我到底是把补品送去给谁?只要…我进的那个门,是通往大阿哥的府邸就行! 有心人…其他的有心人会怎么想我是不知道,可是同住在费阿拉城木栅內的那些“有心人”却无时无刻不瞪着一双双⾎红的眼睛在背后注视我的一举一动。每天都在等着看我的行差踏错… 我打了个寒颤——我会害死褚英啊!在给别人制造口⾆的同时,我第一个便会先害死褚英!努尔哈⾚,他不见得会杀了我,可是褚英… “唉。”皇太极轻轻叹了口气“笨女人,目光竟然如此短浅,说的好听点是叫天真无琊,难听点就叫愚不可及。你这样的女人竟然会是我的采生人,真不知是我这辈子的幸亦或是不幸了。”他自嘲的摇了头摇“我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还有,扈尔汉人不错,你那丫头也该嫁人了。” 他意有所指的留下这句话后自行离开,剩下我一个人,默然的在这満室浓香的屋子里陷⼊前所未有的沉思。 十天后,我把阿济娜许给了扈尔汉。 在建州,努尔哈⾚手下有五位极受重用的部下,分别是额驸何和礼、巴图鲁额亦都、扎尔固齐费英东,硕翁科罗巴图鲁安费扬古、侍卫扈尔汉。 扈尔汉就是那天在接见明朝使臣的议事厅內,站在何和礼⾝边,在我背后推了我一把的那个青年。他给我的印象是憨憨的,一副老实巴 ![]() 扈尔汉无论人品年龄、⾝份地位都无可挑剔,皇太极的眼光果然不差。 虽然阿济娜嫁过去只是做妾侍,但因为是我的人,扈尔汉便给⾜了颜面,成亲当⽇竟是吹吹打打按着娶 ![]() 临上花轿,阿济娜含着眼泪,只对我说了五个字:“对不起…谢谢。” 我当然知道她真正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并不点破,仍是装作无知的只是笑着祝她幸福。 那晚婚礼,不只众多部将出席酒宴,就连许久不见的代善竟也被邀了来,我找了个空档想找他说说霁月的事情——他虽然把她留在了府里,却没名没分的把个大美人空置在那儿,不仅可惜了,也可怜了霁月对他的一片痴心。 然而整场婚宴我都觉得他像是故意在躲着我,最后还不顾我跟他频频打眼⾊,竟是借不胜酒力的烂借口提前离开了。 六月底,当盛夏终于来临时,努尔哈⾚从大明京都回到建州。 他来送那些汉人小玩意给我时,我借着闲聊的话题,若有若无的将欣月小产,我去送补药的事淡淡然的带了出来。 当时,我虽然故作轻松,却能真切的感受到努尔哈⾚凝望着我的灼热目光,他嘴角噙着慵懒的微笑,更加让我确信,这其实已经是他听过的不知道第几个版本的故事了。 也好!虽然⾝正不怕影子歪,但是这事毕竟是我挑起的,那便得由我来结束它! 那一⽇努尔哈⾚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也没跟我提成亲的事,在亲昵程度上也只是亲了亲我的手背和额头。我突然发觉这样的努尔哈⾚多少带了点突兀的陌生感,仿佛一个流氓突然不知怎么的,就一下子变成了个绅士! 这种几乎是不可能的变化却当真发生在了努尔哈⾚的⾝上! 无法解释,我只能把这种罕见的现象归纳为——见鬼了! 七月中,在一次家宴上,我再次看到了褚英和代善。 褚英仍是老样子,自视甚⾼,只有在努尔哈⾚询问他时,他才会显出恭顺的模样,但那也仅限于表面,我总觉得他眼眸深处悄然隐蔵了一些以前没有的晦涩光泽。 那⽇宴罢,散去的人群中,代善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我⾝边。 “为什么躲我?”我直⽩的问他,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你在害怕什么?怕跟我走得太近,会连累到你?”我想释怀的大笑,可偏生凝在嘴角的笑容是如此的苦涩。 他静静的望着我,眼眸一如温润的⽩⽟,温柔和哀伤的气息在他眼底无声的流淌。 “那件事…你处理的很好。”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含笑走开。 我的心莫名的揪结起来,似乎心口上裂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呼的从伤口处灌了进去,撕扯般的痛。 那天他孤独而又无奈的背影,将会永远刻在我的心上,就犹如那道裂开的口子,永远永远无法磨平。 因为,自那天起,代表着我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真正的画下了一个休止符。 从此,再也无法回到以前。 纯真的童年记忆,在那一年的夏天正式被忍残的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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