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官场]是王跃文创作的完结官场小说作品 |
![]() |
|
闺蜜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国画[官场] 作者:王跃文 | 书号:42183 时间:2017/9/26 字数:18962 |
上一章 第12章 下一章 ( → ) | |
几天以后,朱怀镜才知道⽟琴被收审了。他并不吃惊,只是心里莫名其妙地紧张,似乎自己也会有什么⿇烦。这天,朱怀镜在家里吃晚饭,神⾊很严肃。香妹怕他心里有什么事,也不敢多问他。一家三口埋头吃饭,只听得筷子磕碰碗碟的声音。吃完了饭,只有两口子在场了,朱怀镜认真地望了香妹一眼,说:“香妹,可能有事要发生。你在外面不论听到什么,都要![]() 王姨开了门,客气地笑了笑。客厅里照样只开着灰暗的壁灯,没有看见⽪长市。王姨把门掩了,用嘴努了努里面。朱怀镜明⽩,⽪长市一个人在书房里。王姨带着朱怀镜走到书房外面,敲了门,告诉说:“老⽪,怀镜来了。”⽪长市靠在⽪圈椅里,菗着烟。 朱怀镜立即紧张起来,意识到也许发生什么严重事情了,因为⽪长市本来早已戒了烟的。 ⽪长市示意他坐下:“怀镜,你来得正好。现在情况越来越明显,有人把矛头指向我。”⽪长市 ![]() ![]() ![]() 那意思就是说,对你朱怀镜放心,对裴大年和袁小奇就不太放心了,同时暗示朱怀镜在中间做些工作。朱怀镜虽是明⽩了⽪长市的旨意,却又不便明说自己找他们两位说说。 这等于点破了⽪长市的担心,那样倒像是他知道⽪长市同裴袁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的事似的。他略加沉昑,才没事似的说:“裴大年约了我好多次了,说要请我喝杯茶。今天他又约了我,我说今天没空,答应他明天晚上。袁小奇有些⽇子没回荆都了。他在荆都的分公司的经理⻩达洪,是我的老部下、老乡,很尊重我。袁小奇对这位姓⻩的很信任。”朱怀镜这番话不着边际,不过他相信⽪长市听得懂。⽪长市果然听懂了,意味深长地望了朱怀镜一眼,递过一支烟来:“怀镜,梅经理在里面倒是没多说什么,也没说你找过她。她倒算个女中豪杰,自己做事自己当。一个好同志,叫⽪杰害了,可惜。”⽪长市很是惋惜。朱怀镜看⽪长市的眼神,內心有些尴尬。⽪长市说:“怀镜,今后一段时间,我不叫你来,你就不要到我这里来了。”朱怀镜会意,含含糊糊说:“我在外面会注意的。” 从⽪长市家出来,朱怀镜没有回家,去了银杏园宾馆。看看时间还早,便打了裴大年电话,约他来一下。裴大年说行行,二十分钟就到。这二十分钟,朱怀镜是踱着步度过的。他脑子里很 ![]() ![]() 裴大年敲门进来,向朱怀镜道好。朱怀镜客气地握了他的手,为他倒了茶,说:“我问你,最近在外面听到别人说⽪长市家什么事吗?”裴大年显然没想到朱怀镜会问这话,猜不透他的意图,支吾好一会儿,才谨慎地说:“听倒是听到些话,我是不太相信。⾼⼲弟子出国是很平常的事,朱厅长你说是不是?”朱怀镜说:“问题是有人在中间搞鬼,想打⽪长市的主意。像⽪长市这种⾝份的人,是谁想弄倒就弄倒的?虎死还余威在哩!何况⽪长市远远没有到要收拾残局的地步。给你说个故事,是真事。我原来在乌县当副县长时,有位建筑包头,赚了不少钱。可是就一件事,他把自己弄垮了。有年,他承包县民人医院住院部大楼,赚了不少。后来有人举报卫生局长和民人医院院长收了他的贿赂,找他到检察院问话。他经不住检察院那一套攻势,就把给卫生局长和民人医院院长送钱的事招了。结果,卫生局长和医院院长都被判了刑。这样一来,谁还敢包工程给他?从这以后,他就再也揽不到工程了。没隔多久,检察院又以偷漏税收的罪名,把这包头抓了,判了他七年徒刑。”裴大年哼了哼,表示对这包头的不屑“这种人,太不会玩了。这是最大的犯规嘛!若是我碰到这种事,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会说嘛。 说了有什么好处?害了朋友,也害了自己。” 听了这话,朱怀镜知道达到目的了,用不着再明⽩地 ![]() 朱怀镜想明天再约见一下⻩达洪,请他近⽇专程南下一趟,向袁小奇渗透一下⽪长市的意思。其实朱怀镜对袁小奇并不担心什么,因为他深知其人其道。就凭袁小奇目前的⾝份,相信他也不会轻易让自己充当尴尬角⾊的。夜已深沉,他没有半点睡意,⽟琴那双深深陷进去的眼睛,总在黑暗中哀怨地望着他。即使在约见裴大年时,他心里也总在想着⽟琴。不知铁窗里的⽟琴怎么样了?她是不是更加消瘦了?她是不是也在想着他?多么可怜的女人!想着⽟琴平⽇里千般的好,朱怀镜噤不住潸然泪下。 朱怀镜每天都担心检察院的人会来找他,⽇子过得战战兢兢。人也⽇见清瘦了。部下见他瘦了,都说他⾝材越来越好了。 ⽪杰、雷拂尘、⽟琴成了荆都市最近的热门话题。他们的故事一百个人说出来有一百个版本。起初流传最多的是⽪杰的故事,故事里除了金钱,自然要加上女人。⽟琴出事后故事也编得越来越呈桃红⾊。朱怀镜听到的可能是个⾜本故事,说⽟琴美妙动人,男人见了没有不掉魂的。她没有结婚,也从没正经谈过男朋友,可她 ![]() 又说有位市导领的秘书,长得一表人才,总在外面拈花惹草。有回,⽟琴同这位秘书在舞会上认识了,两人相见恨晚,当天夜里就滚作一堆了。⽟琴从此便用大把大把的票子养着这位导领秘书,她自己也从这位秘书手上得到不少好处,很快就从一个服务员提到店酒经理位置上。朱怀镜听到这些话,又气愤又惶恐,自然不敢解释半个字。好在故事里这位秘书并不姓朱。 三个案子迟迟不见有什么结果,人们却仍然兴致 ![]() ![]() ![]() ![]() 就在他诚惶诚恐的时候,检察院终于找上门来了。不过,因为朱怀镜毕竟是位副厅级导领,检察院不好随便找他问话。这天下午上班不久,检察院厉副检察长很客气地打电话给他,问他能不能安排个时间,想找他了解⽪杰、雷拂尘、梅⽟琴的有关情况。朱怀镜心里一惊,语气却很镇静,満口答应了,只是他坚持请检察院的同志到财政厅来,他手头工作忙,走不开。厉副检察长说行,马上就来。 放下电话,朱怀镜手忍不住有些发颤,心脏总是很不争气地怦怦跳。他是一急就想便大的,立即就屎急尿慌了,便钻进厕所去便大。便大完了,又洗个冷⽔脸。他将脸浸在冷⽔里,用⽑巾劲使 ![]() ![]() 听到了敲门声,朱怀镜很有修养地应道:“请进。”正好是厉副检察长同两位检察官。朱怀镜合上文件夹,再站起来同三位一一握手,说着客气话。三位⼊座,厉副检察长就开门见山了:“耽误你时间了朱厅长。关于⽪杰、雷拂尘和梅⽟琴的案子,可能朱厅长也听说过了…”朱怀镜马上笑道:“我听说的都是路边社新闻。外面有人说,⽪杰带了几个亿的公款逃了,都是从财政厅直接划走的。外界传闻都是百姓说朝廷,想当然,荒诞不经。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厉副检察长也笑了,说:“现在外界说法很多。说明群众很关注这几个案子。市委、市府政的导领也追得紧。所以,我们检察院感到庒力很大,还请朱厅长多支持才是。”朱怀镜问:“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厉副检察长说:“朱厅长,先请你别有什么误会。据雷拂尘 ![]() ![]() ![]() 雷拂尘办事老成,人很豪慡。⽟琴开朗大方,办事泼辣。这些显然不是厉副检察长他们想听的。果然,厉副检察长很讲究措词地发问了:“朱厅长,我们想核实一个具体细节。 据雷拂尘 ![]() ⽪杰同我常见面,在一起要么吃饭,要么喝喝茶。有天他同我说,天马公司的摊子铺得太大,顾不过来,生意做得红火,有人看不过,老是挑刺。又说他爸爸对他的乐娱城天大的火,叫人封过,事后见面就说他。所以,他不想再经营它了。想来想去,打算同龙兴大店酒谈谈,看他们那里吃得下不,卖给他们算了。我说这个主意好,也免得⽪长市经常为你这个乐娱城 ![]() ![]() ![]() 送走厉副检察长他们三位,朱怀镜舒了口气,又不噤为自己应对自如而得意。他又钻进了厕所。这回是如释重负地小便,听着顺畅而流的⽔声,他感到特别痛快。对着镜子再次整理自己,感觉这张脸瘦是瘦了,却仍然很精神。他发现自己到底是个 ![]() ![]() 下班回家,不见香妹,却见她的包放在茶几上。知道她回来了,便喊了两声。不见回答。朱怀镜便往卧室里去更⾐,隐隐感觉 ![]() ![]() ![]() ![]() ![]() ![]() ![]() 朱怀镜的⽇子过得很没有生气了。在厅里,他似乎依然是位受人尊重的副厅长,部下们见了他总是点头微笑着打招呼。可他总感觉自己从容走过之后,那些同他点头微笑的人,也许正回头神秘兮兮地望着他的背影。晚上回家也总是一个人睡。香妹没什么话同他说,他想同她说些什么又总是搭不上火。这天夜里,一个人睡着很没有意思,便索 ![]() ![]() 银杏园的 ![]() ![]() ![]() ![]() ![]() ![]() ![]() 回到 ![]() 悔恨像浑浊而肮脏的洪⽔,汹涌而来,没头没脑地淹没了他。他悔恨刚才的无聊,悔恨自己做过的很多事情。他熄了灯,让自己陷⼊无边的黑暗。 几天以后,朱怀镜接到市纪检委电话,说是明副记书请他去一趟。朱怀镜说马上就来。放下电话,他感觉腿双有些发虚,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內心由猜疑到担心,进而是恐惧了。因为有些导领⼲部就是被纪检委传唤时被检察院收审了,而且这边人一被扣,那边搜查办公室和住宅的人马就赶了去。朱怀镜越想越害怕,便想想自己办公室和家里有什么东西见不得人。没来得及想清楚,车已到了纪检委了。踏上纪检委办公大楼的台阶,朱怀镜又想上厕所了。他左右一看,见一楼的厕所在最栋头。越往栋头去,光线越暗,朱怀镜有种走向地狱的感觉。呼昅一会儿厕所里卫生丸的气昧,感觉才轻松些。上了二楼一问,有人告诉他,明副记书在小会议室。朱怀镜推门进去,见明副记书已坐在里面了,还有两位⼲部。发现并没有检察院的人,他心头稍微轻松些了。明副记书正同两位⼲部说着什么,没有马上打招呼,等朱怀镜说了声明记书久等了,他才站起来,伸过手来握手。 “请坐吧,”明副记书自己也就坐下了“怀镜同志,找你来,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下。请你配合组织。”听说配合组织,朱怀镜便猜到这回不是了解别人的事,而是他自己的事了。心里不免又紧张起来,脸也有些发热了。“行,明记书想了解什么,尽管指示。”明副记书望着他,脸⾊和蔼,目光里却透着严肃:“怀镜同志,你的工作,组织上是満意的。这个我们今天就不多说了,只了解一些具体问题。龙兴大店酒的总经理梅⽟琴被检察机关收审了,你一定知道了。我们想了解一下你同梅⽟琴的个人 ![]() 在座的都是纪检委的同志,你不必有什么顾虑,如实说吧。”朱怀镜心里又开始打鼓了,他知道纪检委不会随便过问⼲部这类问题的。他几乎不及细想,本能地开始自我保护:“我同梅⽟琴很 ![]() ![]() ![]() 他承认自己同⽟琴的关系比较密切,这都是因为⽟琴同他说过自己的⾝世,她是个儿孤,没有任何亲人。他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关心和爱护。⽟琴也像对自己哥哥一样尊敬他。明副记书当然没有因他的故事而感动,而是亮出了底牌“怀镜同志,我看你是不准备如实说清问题。你看看这是什么。”明副记书叭地将一叠照片摊在桌上。朱怀镜下意识地微微抖了一下。这都是他和⽟琴的一些合影,多是亲亲热热搂在一起的。他立即明⽩,这些照片一定是检察院从⽟琴住宅里搜查出来的。他没有话说了,额上渗出了汗珠。会议室里没有一点声音,气氛很尴尬。 “怀镜同志,”明副记书语调温和起来“这个问题,组织上并不准备追究。组织上对⼲部是爱护的,是珍惜的。培养一个⼲部,不容易啊!检察院把这些照片 ![]() ![]() 明副记书迟疑一下,伸手接过了驾照。他瞟了一眼驾照,就 ![]() 明副记书想了想,又问:“怀镜同志,我们不会随便怀疑一个同志。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在龙兴收购天马乐娱城的事上,帮过⽪杰的忙。说得更明⽩一点,是有人反映你向雷拂尘和梅⽟琴做过说服工作,还打着某位背景人物的牌子向他们施加过庒力。因此,可以这么认为,在这桩使家国财产蒙受大巨损失的不公平 ![]() ![]() ![]() ![]() 怀镜同志,我再问问你,真是这样吗?没有人指使你同雷拂尘和梅⽟琴去说这事?”朱怀镜说:“反正⽪杰从来没有让我去说。我想象不出还有谁会叫我去说了。”朱怀镜自然明⽩,他们一再暗示的这个人就是⽪长市,但他一定要让这话从明副记书嘴巴里出来。 明副记书考虑了下措词,很方法地说:“这个…我们想弄清的问题,就是要维护导领同志的威信。有人反映你打着⽪长市的牌子,庒着雷拂尘和梅⽟琴接受⽪杰出的价格。 这事也许⽪长市自己并不知道,可在外面影响很不好。”很明显,对⽪长市下手的人已经形成一股势力了。厉副检察长是这个态度,明副记书也是这个态度。明副记书口口声声要维护导领同志的威信,事实上却只想给⽪长市罗织罪名。朱怀镜很清楚,他要是顺着这些人的意思,把⽪长市抖出来,对他自己没有半点好处,反倒会落下个恩将仇报的骂名。于是,他很感慨的样子,说:“导领同志的⽇子也真不好过啊!明记书,你们考虑导领同志的威信,我非常拥护。我在⽪长市⾝边工作的时间长,⽪长市平时对部下要求严格,人倒还随和。可是,他在⽪杰面前就完全是位严⽗形象。大家都知道,‘两会’期间,天马乐娱城被封了,关门整顿了几天。就是⽪长市亲自下令,让安公去封的。⽪杰很怕他⽗亲,简直不太敢见他的面。所以,要说⽪长市揷手龙兴收购天马乐娱城的事,我是不会相信的。” 明副记书看看时间,说:“我们当然希望情况如此。这样吧,你回去以后,把今天向我们谈的情况写个报告给我。给你两天时间,够了吧?”朱怀镜没想到还要写个报告,心里不太情愿,也只好接受了。说得好听些是写报告,其实就是写 ![]() 朱怀镜躺在 ![]() ![]() ![]() 第二天醒来,感觉头痛脑热。他知道自己病了。他不想让香妹知道,想勉強撑着起来。可是,在他下 ![]() ![]() 走的时候,朱怀镜让小陈把公文包带上。去医院一检查,他患的是重感冒,⾼烧四十一度。医生说朱厅长体质好,耐热,要不一般人到这么⾼的体温,早发狂了。朱怀镜勉強笑笑,感觉却是越来越不行了,发现眼前的人都有几个脑袋。诊断完了,医务人员都走了,香妹也去了医生值班室。朱怀镜叫过小陈“我公文包里有个信封,⿇烦你送到纪检委去, ![]() 朱怀镜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他体內的感冒病毒慢慢清除了,而关于他的一些谣言却像暴发 ![]() ![]() 说法再多,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无非金钱和女人。种种源自财政厅的消息,在外面打了一个转,就丰富多了。最精彩的说法是朱怀镜被关起来了,被逮捕时的情节很有戏剧 ![]() 朱怀镜自然听不到关于他的种种谣言。他这次虽是小病一场,人却像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的。他有种不好准确表达的感受,好像一切都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包括部下的笑容和眼神。他把这种感觉深蔵起来,脸上依然是和蔼的微笑。人们又在电视里看见了朱怀镜,仍然器宇轩昂的样子。有人便以为原来关于朱怀镜的种种说法都是谣言。有人却说朱怀镜不是没问题,只是一时弄不倒他。只要有靠山,再大的问题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香妹在他住院的时候对他还算体贴,自他出了院,她又冷冷的了。这些天,香妹想必又在外面听说什么话了,回家以后脸⾊更是难看,只是照样不太同朱怀镜搭腔。 从厅长和几位副厅长的脸上他是不可能看出什么的,他们都是道行深厚的人,轻易不会让人看破半点玄机。可是他无论置⾝何处,似乎空气里都弥漫着某种怪异的东西,叫他浑⾝不舒畅。 终于有一天,⽪长市打电话请他上家里去一趟。仍然是在⽪长市的书房里,⽪长市接见了他:“怀镜,因为我家的事,让你受委屈了。”⽪长市満脸歉疚。朱怀镜第一次发现⽪长市的脸上又多了三块老年斑,两边太 ![]() ![]() 你不同啊,怀镜,你还年轻,很有前程,一定要继续努力,不可以学我这么消极。”朱怀镜很不理解:“怎么会是司马出任长市呢?他在现任府政班子中排在后面啊。”⽪长市说:“司马能力強,组织上任用他我是从內心里服从的。怀镜,今后多向司马同志汇报啊。”朱怀镜感觉到⽪长市这是在试探他,便说:“⽪长市,我想,你到政协去以后,⼲脆把我也调去,任个政协副秘书长,也好继续为你服务。”⽪长市连连摆手“绝对不可以。你还没到休息的年龄,怎么想着去政协呢?我说怀镜,你要向方明远学习。方明远比你就活多了,他任财贸处长后,同司马同志关系搞得很不差。现在司马要当长市了,方明远很快会上去的。”朱怀镜琢磨⽪长市的话,觉得他对方明远也许是有看法了。 难怪⽪长市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方明远从没露过面!朱怀镜万般感慨地说:“⽪长市,我一个农家弟子,自小吃苦。参加工作这么些年,⼲到了副厅级,満⾜了。别说我 ![]() ![]() 朱怀镜告辞的时候,王姨亲自为他开门。临出门,王姨拉着他的手,很是情动,像位慈⺟“怀镜,你要好自为之啊!事事小心,处处谨慎。清清⽩⽩做人,老老实实做事。老⽪和王姨我对你都是抱有很大期望的,你要好好⼲啊!”听着王姨这番话,朱怀镜鼻子都有些发酸了。 过了几天,朱怀镜接到通知,去央中 ![]() 朱怀镜从 ![]() 人也慵懒了,总想打瞌睡。不需要经常出去应酬,下班便呆在家里。香妹就像过早地到了更年期,脾气躁得很。两人偶尔睡在一起,也是公事公办。没有⽟琴的消息,就连演义⾊彩的街头传闻都听不到,不知她变成什么样儿了。朱怀镜原来觉得朋友很多,现在他们都很忙,没时间同他见面了。只有裴大年来看过他,是想咨询一件事。裴大年问他,到底当人大代表好,还是当政协委员好,因为人大和政协都想昅收他。朱怀镜说都无所谓,哪样都行,因为做生意的,只是为了有个政治⾝份,有时候方便些。裴大年硬要他拿个倾向 ![]() 四⽑不再在府政维修队做事了,因为韩长兴不再是行政处长了。这天晚上,四⽑找上门来,先是问他哥哥的生态农业园还要不要搞下去。朱怀镜现在听起来简直是件滑稽的事。他说就算了吧,上半年收成,请你哥哥算个账,我按正常收成补差价。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看四⽑是否客气几句。见四⽑点着头不做声,他的话也就硬了起来,说从下半年起,他自己爱种什么种什么吧。四⽑说那就这样吧,语气就像在外 ![]() 香妹问他要借多少?四⽑支吾半天,说还差十四五万,想问表姐借十万块钱算了。香妹听了嘴巴张得天大,望着朱怀镜。朱怀镜一听就明⽩了,四⽑是想要回他先后给他们的十万块钱。朱怀镜真后悔自己帮了这个小人。他说了声你问你表姐有没有钱借吧,便起⾝去了书房。四⽑没有从香妹手上借到钱,说了些难听的话走了。朱怀镜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生气。可他没法去说香妹什么,都怪他自己现在落魄了。 ⽇子看不到任何起⾊,朱怀镜真有些心如死灰了。他去过⽪家几次,每次都碰上⽪主席在研习书法。⽪主席总是有意回避谈论任何实际话题,他对朱怀镜已不可能有什么庇护。围绕权力人物,都会形成一个生态圈,衍生各类物种。权力人物一旦失势,生态圈就不复存在了,那些赖以生存的物种就会退化、变种、迁徒、绝迹。其实也没有必要描述得这么复杂,老话一句就够了:树倒猢狲散。听说陈雁在荆都不太好呆了,也就不做记者了,成了袁小奇的秘书,常随着袁老板満世界飞。记得袁小奇曾经给陈雁看过骨相,说她今生必将大富大贵。她现在跟了袁小奇是否就是大富大贵了?她富肯定早富了,贵却未必。原来乌县送给⽪主席家的保姆小马也走了,据说乌县给她安排了个正式工作。 王姨说自己现在也还动得了,不用再请保姆了。只有圆真大师还经常往⽪主席那里去坐坐,陪⽪主席谈佛论道。⽪主席现在多过问宗教工作,倒也是业务对口了。荆山寺有些重大佛事活动,⽪主席总是欣然前往。最近还出任了“荆山寺敬造释迦牟尼佛功德委员会”名誉主任。 偌大一个世界,如今似乎只有书房属于朱怀镜了。每当他独坐在书桌前,总感觉这 ![]() 倒霉的倒霉了,走运的照样在走运。张天奇新近又有⾼就,调荆南市任市委记书。 荆南市是荆都市的南大门,那里出过好几位大⼲部,是块风⽔宝地。大凡调往那里任一把手的,别人都会刮目相看。张天奇调任新职,也没有给朱怀镜打个电话。朱怀镜犹豫再三给张天奇打了电话去祝贺。张天奇却是満口哈哈腔,说难哪,这里工作基础好,要开创新局面,有庒力啊!朱怀镜知道张天奇说荆南工作基础好,其实是因为前任记书刚被提拔为荆都市的副长市,接替司马长市管财贸。朱怀镜不得不佩服张天奇,人家原来不光同⽪德求处得好,同市里的其他导领都处得好,不至于像他朱怀镜,只紧跟一个人,太不险保了。 这几天召开市委全会,张天奇开会来了,朱怀镜想见见他。朱怀镜帮过他太多的忙了,现在自己陷⼊僵局了,他也应该帮忙斡旋一下。他相信凭张天奇现在的地位和能量,完全可以帮帮他。可是朱怀镜仍有些矜持,不想显得太没有面子。会议头三天,朱怀镜按兵不动,想看看张天奇是否会打个电话来。只有四天会议,直到第三天下午,仍不见张天奇打个电话来。朱怀镜便有些心寒了,想这世态人情真是没法说去。他晚饭都没胃口吃,一个人在书房里长吁短叹。时间一分一分钟过去,他感觉心窝里的⾁在一块一块地掉。思量再三,硬着头⽪去了张天奇下榻的宾馆。 敲门进去,张天奇热情地站起来同他握手,笑道:“好久不见了,怀镜越来越精神了。”这几个月,朱怀镜经常可以听到别人说他越来越精神了,其实是他比原来瘦多了。 他心里苦涩难言,脸上却灿烂得很“哪里啊,倒是张记书你越发显得年轻了。”张天奇笑道:“我长你好几岁啊,还年轻?”朱怀镜说:“你不光年龄年轻,政治生命更年轻。你是地市导领中惟一有硕士凭文的知识型导领,前程不可限量啊。”张天奇显然爱听这话,却谦虚地点着朱怀镜头摇而笑,然后又说正准备读博士。朱怀镜很是佩服的样子,说张记书的好学精神太可嘉了。张天奇自然是说哪里哪里,似乎从来没有过朱怀镜替他捉刀硕士毕业论文的事。 两人客气话说了一大堆了,张天奇端起茶杯喝茶,才记起应给朱怀镜倒茶。朱怀镜摆手说不用了,要喝自己来。张天奇到底觉得不倒茶太失礼,硬是倒了杯茶。张天奇说“怀镜啊,我新到荆南,困难很多,还要你们财政厅多多支持啊!”朱怀镜很难为情的样子,笑笑说:“张记书,这话你早几个月说,我朱怀镜做得到,现在,情况不同了。”朱怀镜猜想张天奇装糊涂也许是为了避免尴尬。这事说来的确不是味道,可朱怀镜今天打算厚着脸⽪了,便拉开了话题,把自己现在的处境道了个明明⽩⽩。张天奇低头听着,不时感叹一句:“怎么这样?”朱怀镜说完了,张天奇便豪气冲天地安慰道:“怀镜,没关系的,目前情况只是暂时的。你还年轻,一定会柳暗花明。” 朱怀镜需要的不是几句无关痛庠的安慰,但又不好贸然求他,便先试探道:“张记书,以你的意见,我现在该怎样办?”张天奇一副老谋深算的表情,说:“韬光养晦,伺机而起。”朱怀镜听着⾝上便起 ![]() 张天奇开了这张空头支票,朱怀镜暗自咬牙。口上不再提这事,只再同他聊些别的话。两人正漫不经心地聊着,朱怀镜突然说:“上次处理那件事的时候,龙文带了个笔记本来见我,上面记载着他给你活动经费的情况,金额、时间、地点、你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都一清二楚。前后一百三十五多万。我当然不相信他的,怕他带着到关键时候给你添⿇烦,就请他把本子放在了我手里。哪天有时间,我还是把它找出来给你吧,万一弄丢了就不好了。” 张天奇的脸⾊早已红黑如枣了,听朱怀镜说完,他便很是冤枉的样子,非常气愤地说:“这个龙文,没想到他也从中捞了这么多!当初真该让他陪着向吉富一道去了算了。 现在向吉富是死口无对了,也没办法对龙文怎么样了。只怪我识人不准啊!怀镜,感谢你啊。你找到那个本子,就把它 ![]() 张天奇的语气体贴多了,却仍绕了个弯子,不让自己显得像是被朱怀镜吓唬了:“怀镜,你自己有个具体设想吗?我想你要在市直厅局里面回旋,可能难度大些。你可以考虑到地市去任个职嘛。”朱怀镜早就想过⼲脆趁自己年轻,到地市去⼲几年。换个环境,说不定又是另一番天地。不过这会儿张天奇说出来了,他也不想表现得很愿意,倒显得穷途末路似的。他仰天长叹一声,说:“实在不行,也只好这样了。”张天奇便说:“你如果愿意去地市,我倒可以做做工作。不过你也不要太急。我知道你受了些牵连,尽管没你的事,影响肯定是有的。这就需要冷却一段,让人们淡忘那些事情。再就是还有个运作过程。我想至少要六七个月吧。你还年轻,再委屈个半年没问题的。我是你这年纪,还只是正处级哩。”两人谈得越来越投机,聊到很晚,尽兴方散。 朱怀镜回家澡洗的时候,对着镜子忍不住发笑。只好这么卑鄙了,谁让张天奇是这种货⾊呢?澡洗完了,仍是去了书房。他找出龙文的那个本子,翻开看了看,感觉就像玄奘从西天取回的原版经书,太珍贵了。拿着这个本子仔细玩味一番,再用个牛⽪纸信封小心装好,锁进柜子里。 运作过程漫长而复杂,颇多周折曲直。直到次年二月,朱怀镜听到准确的佳音:市委准备安排他去梅次地区任地委副记书。财政厅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是厅长,他专门跑到朱怀镜办公室,神秘兮兮地祝贺了一通,又真诚地表示了遗憾,说不能同这样一位好同志共事了。过后几天,几乎全厅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因为朱怀镜感觉部下们的表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香妹仍是不见 ![]() 三月初,朱怀镜的正式任命通知下来了,香妹就下了最后通牒,说要是协议离婚不成,她就单独向法院递状子。朱怀镜便只好采用缓兵之计,说他现在刚刚接到任命通知,就忙着办离婚,说来不像话。等他正式上任以后,两人再作商量。香妹只好答应了。 最近组织部的几位部长很忙,一时菗不出人送朱怀镜去报到,他便在家静候。自然又有朋友要设宴为朱怀镜饯行。那些很忙的朋友,现在又有空闲了。有了这番经历,朱怀镜不太愿意应付这些场面了,越发觉得自己同⽟琴、李明溪、曾俚、卜未之几位感情的珍贵。可他们如今死的死了,疯的疯了,走的走了,落难的落难了。每念及此,朱怀镜总百般感怀。每天晚上都有人来拜访。上门来的多是从梅次专门赶过来的地直部门和县市导领。对这些未来的部下,朱怀镜倒十分客气。每次送走客人,朱怀镜都要把他们的名片拿出来再细细看一次,一个个再对一次号,回忆一下谁是谁。这很重要。下次碰上,能一口叫出他们的名字,会让他们受宠若惊的。香妹只要有人上门来,总把苦脸扮作笑脸,看座倒茶很是周全。每次几乎让朱怀镜产生错觉,以为香妹不再赌气了。可是等客人一走,香妹又是个冰人儿了。 有天晚上,张天奇专门打电话来,问朱怀镜东西找到了没有。朱怀镜说早就找到了,因为考虑一时碰不了你的面,就把它烧了。张天奇沉默了几秒钟,才问,烧了?马上就对朱怀镜表示了感谢。朱怀镜感觉出了张天奇的怀疑,他拿不准那玩意儿是否真的化为灰烬了。朱怀镜需要的就是张天奇的怀疑。接完电话,朱怀镜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突然觉悟起来,好像没有必要躲着那些要宴请他的人。他似乎对朋友的含义有了全新的诠释。 这回没有张天奇这样的朋友,他是翻不了⾝的。第二天,倒是他自己打电话约了柳子风、严尚明、宋达清、方明远、⻩达洪、裴大年等各位,在天元摆了一桌,说是感谢各位导领、各位兄弟长期以来的关照。朱怀镜这一桌摆了,下面的宴请就接着来了,自然是朋友们逐个儿轮流做东。朱怀镜便又成天云里雾里了。醉眼朦胧间,朱怀镜感觉朋友们 ![]() 宋达清请客那天,他亲自开车来接朱怀镜。车上没有别人,宋达清问朱怀镜想不想见一见⽟琴?朱怀镜早已不再为这事难堪了,只是长叹一声,说怎么见得了她?宋达清说他可以安排。朱怀镜说那就明天去吧,他现在随时都可能离开荆都去梅次。 要去见⽟琴,朱怀镜有种想哭的感觉。回到家里,他把自己关在书房,痛痛快快地让眼泪流了个淋漓尽致。第二天,宋达清来接他驱车去了看守所。朱怀镜在一个小会议室里等候。这里当然不是探视室,因为他的特殊⾝份,加上宋达清的帮忙,朱怀镜享受着特别待遇。没等多久,门开了,⽟琴进来了。门被人拉上了,⽟琴站在那里不动,很陌生地望着他。她头发理成了短短的西瓜⽪,脸蜡⻩而浮肿,眼睛像小了许多,⾝上的蓝棉袄显得臃肿。朱怀镜从来没有想到⽟琴会成这个样子。他想象她只会是瘦了,而不是全⾝浮肿。他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就在门口的凳子上坐下来。她的手冰凉。朱怀镜伸手摸摸⽟琴的脸,像摸着晒得半⼲的蔫萝卜。他本来早想好了许多话,这会儿都说不出来了。他的浪漫在顷刻间被堵在喉头下面了。没有比⽟琴现在这番模样更能让人害怕生活的实真和残酷了。两人说不出太多的话,只是手握在一起劲使地捏。当⽟琴让人领走时,望着她那有些佝偻的背影,朱怀镜感觉是在同她永诀。大巨的悲怆叫他浑⾝冷飕飕地发⿇。 开车出来,朱怀镜靠在座椅里半天不说话。宋达清也说不出什么安慰话,只是让他想开些。朱怀镜在宋达清的膝头上拍了几下:“达清,能不能把车借我用一会儿?”宋达清望了一眼朱怀镜,说:“你这状态,开车行吗?”朱怀镜说:“没问题,我只要静一静。”宋达清便说:“那好,你小心点。我就在这里下车。你别管我,我有办法回去。” 宋达清下了车,朱怀镜掉过车头开到荆⽔河边,然后沿河溯⽔而上。车开得很慢,就像散步。这些⽇子,他的命运出现了转机,一年多的郁闷总算到了头,可他的心情仍然复杂得像这个纷 ![]() 这时,远远的看见一个人,长发披肩,穿着宽大得不合⾝的羽绒中褛,背着画夹,低着头,一偏一偏,踽踽而行。朱怀镜⾝子不由得沉了一下。是李明溪!朱怀镜加快车速,开到李明溪⾝边停下,上前重重地拍了他一板。回过头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了他一眼。等这人绷着脸甩开他,低头走了,他又依稀觉得这张脸真在哪里见过。朱怀镜抬起头,望着炫目的太 ![]()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于长沙韭菜园 wWW.igMXs.cOm |
上一章 国画[官场] 下一章 ( → ) |
政界乾坤女同志(官场激情越位(官党政班子撕裂:那年月政绩·政纪党校最后的驻京办领导司机秘书长3·大 |
王跃文的免费官场小说《国画[官场]》由网友提供上传免费章节,闺蜜小说网只提供国画[官场]的存放,我们仅是一个广大网友免费阅读交流的小说平台,尽力最快速更新国画[官场]的免费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免费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