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志(官场小说)是范小青创作的完结官场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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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女同志(官场小说) 作者:范小青 | 书号:42175 时间:2017/9/26 字数:20373 |
上一章 第二十八章 下一章 ( → ) | |
万丽一回到南州,市委组织部的通知就来了,让她去组织部谈话。因为组织部是电话通知,通知时没有说清楚应该去找谁,接电话时宣传部办公室冯主任也没敢多问,所以万丽也不知道谁会跟她谈话。她先到了组织部办公室,问了一下,办公室的一位同志站起来和万丽握手,说,噢,是万丽,我是办公室副主任,你就叫我老郑好了,向部长在办公室等你。万丽心里猛地一跳,就慌![]() ![]() 老郑轻轻地推开门,并不进去,只是半躬着⾝子站在门口,轻轻地说,部长,万丽同志来了。万丽虽然跟在后面,但也已经看到了向问,向问的表情很正常,笑也笑着,但却始终是那样一种平淡得几乎看不出笑意的笑,嘴上说,好,万丽来啦,进来坐吧。老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万丽进去,自己跟在万丽后面,等万丽在沙发上坐下,他泡了一杯茶端到万丽面前,仍然轻轻地跟向问说,部长,我,走了。向问点了点头,他就退出去了。整个动作连贯 ![]() 向问开始也不说话,目光一直平平和和地看着她,好像要在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看了半天,向问忽然说,万丽,考虑过自己的工作安排没有?万丽原以为向问会跟她拉几句家常。细细一算,从向问离开南州到今天已经四年多快五年了,向问回来后,万丽去 ![]() ![]() 万丽刚想放松一点,向问却丝毫不给她时间,马上又说,现在有个位子,三种可能,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一个是留在宣传部,宣传部的同志也很 ![]() ![]() ![]() 不等万丽有任何想法,向问又说,指挥部虽然放在建设局,但级别上与建设局平级,归市委和府政直接导领,正处单位。你看如何?万丽心头 ![]() 万丽慌不择词地说,向部长,我,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向问点了点头,但态度仍然平静,平静中略带严肃,说,我理解,我并不是现在就要你作决定,但也不能拖太长时间,三天,三天行了吧,你回去好好想想,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又说,自己好好考虑,最后给我一个答复。万丽挣扎着说,那、那向部长您、您的意见——向问忽然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真正的笑容,说,你倒来将我一军啊,我现在是听你的意见,我要是已经决定了我的意见,还听你的意见⼲什么?万丽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向问的办公室的。 万丽回到宣传部,恍恍惚惚地坐下来,她虽然已经是副处级,但现在的职务还是宣传科的科长,离开岗位去省委 ![]() ![]() 万丽也不知道金小红说名不虚传传的是什么,只是笑了一下,江平却认真地对金小红说,小金,万丽可不是科长了,她早已经是副处级⼲部了,而且,而且,很快就——他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金小红就慌了,赶紧说,对不起,万,万——她显然不知道应该称呼万丽什么了,尴尬得不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真的,我不了解情况,对不起,对不起。万丽说,江平,你跟小金 ![]() 江平笑道,喊什么是不要紧,但是事情要搞清楚嘛,是什么就是什么,名不正言不顺怎么行呢,小金,机关跟社会上还是有所不同的呀。金小红还在紧张慌 ![]() 万丽说,那怎么回事,她进来多长时间了?江平说,刚进来没几天呢,才毕业的嘛。万丽说,你跟她谈过话?江平说,谈话是你的事情,我哪敢越俎代庖啊?万丽道,那要是我一直不回来呢?江平道,不是知道你要回来了吗?万丽不说话了,不管向问那里怎么急着要给她安排新位子,但至少这三天中,她还是宣传科的科长,跟新来的同志谈话,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责任。 当然万丽也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情拖一拖,没有人会催她,她完全可以拖到新的任命下来,就不用跟金小红多说什么了,可万丽內心,却很想跟金小红谈一谈,在她进妇联的头一天,许大姐谈过以后,就是余建芳,余建芳说,别看我们人手少,我们的工作很重要,说完就埋头看材料了,也不给她 ![]() ![]() 金小红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把那件⾐服换掉了,万丽看了实在来气,冷冷地说,金小红,你这件⾐服不对头,还是那件好。金小红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可怜巴巴地看着万丽,万丽本来还要说她几句,但看她那样子,心里很烦,实在不想再理睬她,便拉着脸不吭声了。倒是江平说了一句,万丽跟你开玩笑的。万丽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我没开玩笑,就走了出去。 万丽回到家,难得孙国海已经先到家了,一见到万丽,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只精致的女式机手,放到万丽面前,万丽说,你买的?孙国海得意道,凭我,需要买吗?万丽听了就不⾼兴,凭你,凭你怎么了呢,弄个机手回来就了不得了,真是目光短浅,只见芝⿇不见西瓜。心里虽这么想着,但毕竟知道孙国海心里是念着她的,还想到替她弄个新嘲的机手,也就把不⾼兴忍了下去,拿起机手看了看,说实在的,她也 ![]() ![]() 万丽头一次听孙国海说这孙半城,差一点笑出来,说,半城?⽪厚不厚你?孙国海说,半城还是客气的谦虚的呢,孙大半城都可以当仁不让呢。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机手,说,不说别的,就说这机手,你知道的,我前前后后都丢了三次了,用了四个机手,哪一个是我自己掏钱买的?万丽说,听你的口气,丢机手是一种光荣?孙国海道,嘿,光荣也不是光荣,但今天丢了,明天就有弟兄给我送新的来,也够牛的吧。他见万丽皱了皱眉,又赶紧说,不过你放心,保证不犯错误。万丽说,那些犯错误、犯罪的人,又有谁会说自己在犯错误在犯罪呢。孙国海说,反正我的弟兄,都有办法 ![]() 万丽本来看到这个机手还 ![]() ![]() ![]() 丫丫走开后,万丽说,真有本事就在工作上做出点成绩来,给自己设定一个进步的目标,今天弄个机手,明天混个饭吃,算真本事吗?孙国海说,那也不是人人能够做到的,要说工作成绩,你以为我没有吗,我的成绩,不要太大噢。万丽说,在哪里呢?我怎么看不见,别人怎么看不见?孙国海说,看不见是别人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万丽知道又走进老圈子了,下决心不跟他说废话了,自己的事情还在心里七上八下,想把向问找她谈话的经过告诉孙国海,把三种可能也说出来,听听他的想法,可几次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又说不出来,但不说吧,心里又堵又 ![]() 万丽气得不想理他了,孙国海却主动问道,是不是向问找你谈话了?万丽说,你别向问向问的。孙国海“嘿”了一声,说,是向部长,向部长怎么说?万丽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孙国海听了,只是“嘿嘿”地笑,老是不说话,万丽说,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孙国海还是笑,最后笑着说,嘿嘿,嘿嘿,向部长。万丽说,跟你商量,跟 ![]() 万丽气得差点噴⾎,紧闭了嘴,一言不发,去房间里把丫丫抱出来,让保姆老太去忙晚饭。孙国海见万丽没话说了,赶紧站起来道,我得走了,朋友约我吃饭呢,都迟了。万丽说,那你这时候回来⼲什么?孙国海说,回来送机手给你呀。本来你一回来我就要走的,看你脸⾊不大好,就留了一会儿,现在你心情好了,我走了啊。 万丽闷得 ![]() 保姆老太做好晚饭出来,看万丽情绪不⾼,劝她说,随他去吧,不管怎么说,孙同志对你还是很忠心的,他很看重你的。男同志吗,在外面就是要个面子,出个风头。万丽说,我不管他,随他去。保姆老太说,不过,该说的话也还是要说的,老不说他,他就觉得他老在外面是应该的,你都没意见,他就乐得不回来了。万丽说,我懒得说他,说了也没有用。 丫丫拿小手摸着万丽的脸,乖巧地说,妈妈,以后让我来说他,我来帮你教育他。万丽正要说什么,电话铃响起来,丫丫从万丽腿上滑下来,过去接了电话,说,找万丽吗?我喊她来接电话啊,请你稍等。万丽见丫丫小小年纪,学着大人的样子,心里喜爱得不行,过来接电话时,脸上都是忍不住地笑。万丽一接电话,丫丫就懂事地跑开了。电话是康季平打来的,说,万丽,本来想约你出来吃晚饭的,但你刚刚回来,总要和家人团聚团聚,就改变了主意。万丽早估计到康季平这两天会找她,也没有多啰唆,就说,那我晚饭后出来。康季平也很简洁,说,好,我们到和美茶社喝喝茶。 万丽到茶社时,康季平已经先到了,定了一个二楼的小包间,木楼梯很窄,走上去吱吱嘎嘎响,像老电影中的情形,万丽小心翼翼地上了楼,进包间一看,包间很小,就一张小桌子,两张椅子,四面不通风,灯光也比较暗,万丽犹豫了一下,康季平说,要不到大厅去?我看大厅里人多,吵吵闹闹的,就要了这个包间。服务姐小也很诚坦地说,还是包间好,包间安静,说话什么方便些,不受⼲扰,一个小时才加三块钱。万丽就再没说什么,坐下来,服务姐小泡上茶,端上小吃,退出去的时候,手指了指墙,说,这里有按铃,有什么事可以按铃叫我,不按铃我们不会随便进来的。出去的时候,随手带上了门,动作很随意,很轻巧,也十分自然。 万丽却十分不自然,半天没有吭出一声,康季平勉強地笑了一声,居然也笑得有点尴尬,这对他来说,可是不多见的。本来找个安静的环境,是为了说话方便,不受⼲扰,结果环境是安静了,也确实没有来自外界的⼲扰,但內心的⼲扰却生了出来,而且越生越大,大到让他们都感觉不自在了。 幸亏还有茶,可以说说茶,康季平道,要的是龙井,你喜 ![]() 万丽说,大厅不是很多人吗?康季平说,不应该带你到这地方来。说着就按了墙上的按铃,服务姐小进来了,康季平说,我们结账。姐小不明⽩,赶紧解释说,你们放心好了,我们不会进来的,不会有人进来的。万丽脸通红,心慌得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都不敢抬眼看服务姐小的脸。服务姐小还在解释,说,真的,我们有规定的,我们的制度很严格的,你们尽管——康季平摆了摆手,又说了一遍,结账。姐小说,那也得按一小时算了,还有两杯龙井,你们喝都没有喝,可惜了。结了账,康季平在前,万丽在后,往外走的时候,经过一楼的大厅和账台,万丽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头一直低到了自己的 ![]() 走出了茶社,两人不由相互对看了一眼,才放松地笑起来,康季平开玩笑说,常常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这样的台词:天下之大,居然没有容我们坐一坐的地方。今天居然也被我们的现实证实了,还真有这样的事情。可惜的是,人家是想⼲什么事情的,我们就冤了,又不想⼲什么事情,就是想谈谈工作,心虚什么呢?万丽被他这么一说,脸又红了,说,谁心虚,我心虚?你要是不心虚,你为什么要出来?康季平说,我才不心虚,我是看你六神无主了,才出来的。万丽说,你厉害,你来事,你喜 ![]() 万丽没料到康季平这么说,愣了一愣,有点赌气地说,所以你很习惯嘛。康季平说,这有什么不习惯的,不就是坐下来喝喝茶,谈谈工作?可是,偏偏没有人认为我们是谈工作的,你看看那位服务姐小,都急了,差不多要赌咒发誓了,不会进来的,不会进来的,有规定的,有规定的,她以为我们觉得那里不够全安。你说惨不惨,冤不冤?现在的人,怎么脑子里只有那一 ![]() 他们回到万丽家,丫丫刚刚睡下,保姆老太出来开门时,看到万丽带了个男同志回来,似乎有点吃惊,但那种疑惑从她的眼睛里只是一闪而过,再也没有表现出来。康季平说,万丽,你们这位老太太,是个聪明的老太太。万丽说,她不认得字。康季平说,老话说,不认字,有饭吃,不认人,没饭吃。万丽道,你觉得他认出你来了,你是谁呢?康季平说,我是万同志的朋友嘛。保姆老太替他们泡了茶,说,我哄丫丫觉睡去。就进了屋。康季平说,老太太倒和茶社的服务员差不多,很敬业也很有规矩。万丽说,别 ![]() 万丽就把和向问见面的大概情况说了,说过之后,就静静地等着康季平说话了,康季平笑道,怎么,这回不想自己给自己作主了?万丽说,我作不来了。康季平说,万丽,我喜 ![]() ![]() ![]() 康季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问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万丽说,因为我心里没有底,我不知道向部长是怎么想的。康季平道,万丽,你开始成 ![]() ![]() 康季平说,我给你分析分析,要揣摩向问的想法,首先要从向问的个 ![]() ![]() ![]() 万丽点着头,又说,但是赵长市和建设局的刘局长,都是铁腕人物,我跟他们配合,做他们的副手,我很担心,怕——康季平说,这大概也是对你的考验之一吧。万丽说,我自己怎么做,我是可以努力把握好的,可是赵长市和刘局长,这两个人的个 ![]() 万丽说,这我也同意,但我怕自己夹在他们中间,不好做人,不好工作,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副总指挥,如果还有一两个,我的庒力就会小些。康季平说,不可能,旧城改造就是你们三个人的事情了,我觉得,这就是向问锻炼你的方式方法。他不是要给你减庒,而是存心要给你加庒,什么叫 ![]() ![]() ![]() ![]() 康季平道,绝不是随口说说的,你变了很多,不说换了一个人,至少,至少——万丽说,至少什么?康季平道,至少你內心起了很大的变化,你的犹豫越来越少,你的信心越来越⾜,你坚定了信念。万丽说,你说得也许有点道理,我从聂小妹的⾝上,也从她这次毕业典礼发言的事件中,考虑了许多问题,一个人,无论进哪个圈子,总是想着要进步的,这无可非议,但如果只是把目光盯在自己一时一⽇的升迁上,那眼光就太短浅,就会变得患得患失,经不起一点点风浪,产生投机心理,使自己步子走不远,路走不宽,会把自己束缚住——万丽话还没说完,康季平忍不住打断了她,说,果然的吧,我说的吧, ![]() 说了半天,分析了半天,万丽纷 ![]() 康季平忽然说,哟,光顾了说话,老太太泡的茶都凉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这茶叶不怎么样啊。万丽正要说话,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孙国海回来了,康季平和万丽都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候,保姆老太也从屋里出来了,拿了⽔瓶给他们的杯子加⽔。孙国海噴着酒气,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说,哈,有客人啊。万丽说,是康季平。康季平和孙国海握了握手,康季平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走了。孙国海说,再坐坐吧,你们谈你们的嘛。康季平说,也谈得差不多了。孙国海笑道,那以后多来坐坐。万丽送康季平到门口,康季平就下楼去了。 万丽关了门,回过⾝来看到孙国海怪怪地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孙国海就 ![]() ![]() ![]() 孙国海开口一个我的老婆闭口一个老婆是我的,令万丽十分反感,不由得想起当初头一次见面,撞碎了她的热⽔瓶,一迭声说不是我撞的不是我撞的,不就是个自私鬼吗?万丽忍不住说,你的老婆你的老婆,你怎么像个农民似的自私狭隘?孙国海说,我本来就是农民嘛,老婆本来就是我的嘛,我学不来你们的⾼尚伟大,可以心甘情愿把自己的老婆给别人看来看去。万丽说,你瞎说什么,要是你的同学来,我这么说你的同学,你心里怎么想?孙国海说,要是你晚上回来,看到我和一个女同学坐在家里,你又会怎么想?何况这个女同学,过去还对我有意思。万丽脸一冷,断然地说,我不想说了,休息吧。孙国海说,为什么不想说了,心里没鬼的话,说什么都不怕。万丽说,我累了。孙国海说,跟别人聊天不累,看到老公一回来就累。 万丽跑进卧室,脫了⾐服就上 ![]() 话题又绕了回去,万丽一骨碌爬起来开了菗屉翻起来,孙国海说,你找什么?万丽没好气道,睡不着,找安眠药。孙国海赶紧爬起来,说,安眠药还是不要吃,吃了会上瘾的,拿不掉。万丽说,谁说的。孙国海说,我妈说的。万丽不理他,找出两片定安。孙国海说,要不就吃一片吧。万丽仍然没理他,想去倒⽔,孙国海已经跑出去,一会儿端了开⽔进来,端到万丽面前,有些担心地看着万丽把两片定安吃了,又说,唉,女人就是想得多,少想点事情,就不会失眠了。万丽背对着他,紧紧地闭了嘴,把思想也闭上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孙国海带丫丫上公园去玩,万丽一个人呆呆地坐了半天,心始终定安不下来。昨晚和康季平谈的时候,似乎已经非常坚定地决定选择去旧城改造指挥部,因为她和康季平的想法一致,深知向问是希望她选择那个部门的。但是今天回过神来再细想一想,这副担子,她能挑得起来吗?旧城改造牵动的方方面面太多,将涉及到的许多问题的复杂 ![]() ![]() 心念至此,万丽忽然想起当初刚进妇联时,写过一篇当代女 ![]() ![]() ![]() ![]() 这个心念一产生,却让万丽愣怔了好一会儿。这么多年来,无论在哪个方面,万丽从来就没有在男同志面前示过弱“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同志能办到的事,女同志也能办到”正是这样的信心,伴随着万丽从小到大,伴随着万丽一天天地成长。可是到了今天,她却犹豫了,她觉得委屈,觉得向问对她的要求太⾼。如果她留在宣传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连向部长自己都说,女同志放在宣传部门工作还是比较合适的。万丽心里反复问自己,如果选择留宣传部,向问会怎么样?既然这三个方案都是向问提出来的,那么,选择哪一个都是有可能的,向问都会有思想准备,也都会接受的。 但是,万丽再怎么委屈,再怎么有想法,再怎么畏惧,她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选择去旧城改造指挥部。 中午饭前,孙国海带着丫丫回来了,说又有朋友请他吃饭,就走了。丫丫告诉万丽,今天跟爸爸玩得很⾼兴,还去划了船,阿姨也帮我们划船,我想划船,爸爸不让我划,就爸爸和阿姨划。万丽因为心思不在这上面,开始并没有听明⽩,后来才忽然被“阿姨”两个字惊了一下,赶紧问,阿姨?阿姨是谁?丫丫说,妈妈真笨,阿姨是谁都不知道,阿姨就是阿姨,漂亮的阿姨,阿姨喜 ![]() 保姆老太在旁边都听在耳里看在眼里,赶紧把丫丫抱起来,说,万同志,丫丫这么小,她的话你可不要当真。万丽说,我不当真。丫丫却不⾼兴了,说,就是真的,就是真的,阿姨说,下次还要带我划船呢。保姆老太抱着丫丫要走开,万丽却说,别走,丫丫,妈妈问你,那个阿姨你见过吗?丫丫想了想,觉得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但她已经开始懂得妈妈的紧张了,所以自己的小脸上也有点紧张。保姆老太于心不忍地说,万同志,丫丫才几岁。万丽没有听她的,又问丫丫,那个阿姨是什么时候碰到你和爸爸的?是在河边等你们,还是后来上船来的?丫丫又想,但仍然想不出来,也许她想出来了,但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她的脑力还不够用,她的语言表达能力也还不够用,但又觉得妈妈问她话,她是要回答的,就说,阿姨就把我抱到船上了。 万丽还要问,保姆老太说,丫丫要“嗯嗯”了,小孩子不能憋的。抱了丫丫进了卫生间。万丽闷坐了一会儿,抓起电话就打孙国海的机手,孙国海说,什么事?万丽说,你回来!孙国海说,咦,我说了朋友请吃饭,还没到饭店呢。万丽说,你回来!孙国海说,出什么事了?万丽仍然说,你回来!孙国海愣了一会儿,说,现在?到底怎么啦?万丽说,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孙国海一听急了,赶紧说,好好好,我马上回来。 过了一会儿,孙国海一脸莫名其妙地回来了,万丽说,你说吧,公园里划船怎么回事?孙国海说,咦,划船就划船,有什么事?万丽铁青着脸说,你说有什么事,我又没有去公园,是你们去的公园。孙国海先是茫然地四下一看,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哈,是丫丫告诉你的吧?万丽说,告诉我什么?孙国海说,我不知道丫丫告诉你什么啦,你说是什么呢。万丽气得抬手指着他的鼻子,说,孙国海,我想不到你是这么个无赖的人。孙国海说,我怎么无赖啦,我做什么啦?万丽说,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孙国海说,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最搞不懂了。 他绕来绕去就是不肯自己说出来,万丽本来是存了心跟他绕,想 ![]() 万丽一听方梅,更来气了。方梅从小和孙国海是邻居,后来也到南州来工作了。他们还在老家的时候,孙国海当兵走了,两家的家长曾经想给他们结亲的,孙国海也没有明确表示同意还是不同意,接下来孙国海转业来南州,碰上了万丽,就没有方梅的事了。早几年婆婆住在这边的时候,曾经跟万丽说起过方梅,说起过这事情,当时万丽心里就不⾼兴,不知道婆婆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一直梗在心里许久。后来她问过孙国海,孙国海有些得意地说,方梅可能有这个意思吧。万丽气得不轻,说,你妈妈说给我听,是不是觉得她儿子来事,大家抢呢。孙国海嘿嘿一笑,说,当妈的看儿子,总是样样来事的嘛。万丽脸⾊越来越不好看,说,都怪我横刀夺爱。孙国海说,你看你看,说着玩的,你又不⾼兴了。万丽说,我抢得你这么个宝,还有什么不⾼兴的。孙国海又嘿嘿笑了。万丽说,你们现在还来不来往?孙国海说,你说什么呀,我当兵后就没再见过她,现在就更不可能了。婆婆回去后,有一年过年孙国海带着万丽和丫丫回老家,在老家的院子里碰上了方梅,方梅还没有结婚,不仅年轻漂亮,还很妖娆。万丽回去和婆婆说,我看到你说的那个和孙国海青梅竹马的方梅了,果然很漂亮。婆婆笑了笑,说,方梅也有男朋友了。万丽就不好再说什么,她总觉得婆婆的厉害,是內在的,暗蔵的,是那种笑眯眯的厉害。 许多年过去了,方梅早已经从万丽的生活中淡去了,可有一次孙国海的弟弟弟媳来南州玩,跟万丽说起老家的一些事情,无意中提到方梅,说方梅早几年已经调到南州来工作了。万丽一听之下,心里一愣。后来问孙国海,你一定早就知道她到南州工作了吧,你们经常见面吧?孙国海说,哪里经常见面,忙都忙死了,有一次老乡聚会,她也来了,她丈夫的队部调防到南州,她就跟过来了。万丽冷笑一声,说,到底还是找了个队部的,恐怕是有什么队部情结吧。孙国海说,这我哪里知道。万丽说,她调到南州,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怕我知道?孙国海说,⼲吗怕你知道,你跟她又不 ![]() ![]() ![]() 方梅虽然来了南州,但出现在万丽生活中的机会毕竟不多,孙国海也从来不主动提起她,如果万丽哪天问起来,孙国海总是说,很长时间不见了。还有一次说,听说队部又调防了,说不定都已经走了。万丽说,不会吧,她要走的话,会不跟你告别?孙国海说,这个人,老是没头没脑的,也难说的。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方梅再次从万丽的生活中淡去,万丽几乎已经忘了这个人,心头的那一点疙瘩也消解得差不多了,哪里想到,忽然间方梅就冒了出来,冒到了孙国海的船上,两人还一起划船逛公园,万丽心里哪能不惊不气,说,孙国海,男子汉做事,敢作敢当,你约了她逛公园,就别抵赖。孙国海说,我抵赖什么,我 ![]() 万丽“哼”了一声,说,是够巧的,你这位青梅竹马也够浪漫的,大星期天的,一个人逛公园?她也是为人 ![]() 孙国海没辙了,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们上岸后,方梅的老公和孩子就过来了,他们一起走了,不信你问丫丫。万丽说,我为什么要问丫丫,丫丫懂什么,是你做的事情,就要问你。孙国海说,问我就是这样的事实,他老公就带着他们的儿子去游乐场玩,她就跟我们划船了。万丽说,你说到天下去,说到天上去,会有人相信吗?方梅的老公是个什么人呢,他眼看着自己老婆丢掉自己和孩子跟着别人上船去?孙国海,我告诉你,以后说谎,先编圆一点再说。孙国海说,但是事实真的就是这样。万丽急⽩了脸,说,孙国海,你还觉得你嘴里吐出来的是人话吗? 万丽这话一说,孙国海也急了,本来还一脸“反正我就是这样你信不信拉倒”的样子,现在脸也急⽩了,说,万丽,我就是和方梅一起划了一次船,还有丫丫在,你这么盯着我⼲什么,你想⼲什么?万丽反问道,你说我想⼲什么?孙国海说,你自己的事情你怎么不说?万丽气得鼻孔里直往外哼气,说,我有什么事情,你说清楚,我有什么事情?自己⼲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还想往我头上泼脏⽔?孙国海说,你没有和别人坐过船吗?你和康季平,带着康季平儿子,没坐过船吗? 万丽如雷击顶,魂飞魄散,半天回不上一句话来。虽然是大夏天,万丽⾝上却一阵冷似一阵,她万万没想到孙国海早就知道了这事情,而且这么多⽇子,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连试探的话都没有说过一句。想到这儿,不由脫口说,孙国海,想不到你城府这么深,这么 ![]() 孙国海骂了一通人,沉默下来,万丽也不说话,两个人僵持地坐着,家里的电话又响起来了,孙国海坐着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听见,万丽僵了一会儿,还是僵不过他,过去接了电话,是孙国海的朋友打来的,听到万丽声音,开口就是一声嫂子,万丽说,谁呀?对方报出了名字,万丽并不知道,对方又说,嫂子,你可能不知道我,我们可都知道你,你可是国海的骄傲啊!万丽有点尴尬,说,哪里。对方说,那可半点不假,我们哪次碰面,不听他念叨你几句,还经常代表你向我们敬酒呢——哎,这会儿他在家吗?我们等他吃饭呢,机手刚刚还开着,怎么这会儿关机了呢,电话里还在啰唆,万丽把话筒朝孙国海伸过去,孙国海接了,说,你们先吃,我有事情,等一会儿过来。电话那头还在叽叽咕咕,孙国海已经把电话搁下了,眼睛看着万丽,万丽扭过脸去,但心却已经软了下来,说,你去吧。孙国海好像不敢相信她的话,又怔怔地看着她,万丽说,不去你是过不去的。孙国海疑疑惑惑就起了⾝,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我走了——你别 ![]() 孙国海走后,万丽的心情也渐渐地平息下来,至少这一顿饭孙国海没有说谎,回头想想自己也有点神经过敏,如果孙国海和方梅真有什么事情,却还带上丫丫,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丫丫虽小,但已经能说会道,他们恐怕不会傻到这一步吧。慢慢地想了一会儿,万丽已经能够将孙国海划船的事情抛开一些了,虽然心头还是有些作梗,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失控了,她渐渐地把心思拉回到自己面临的选择上来,这才是她的头等大事。 孙国海去了大约半小时,又打电话回来,在闹闹哄哄的背景声音里说,万丽,有人要和你说话。万丽刚“哎”了一声,就听到那边换了一个人,说,嫂子啊,我们都很羡慕国海啊。万丽心里烦,但还不得不装出热情的声音,说,你们又喝多了吧?那边说,我们是喝多了点,但是我保证,国海我们都保护他的啊,我们都醉下趴,也不能让他醉着了。万丽实在不想和这些人多啰唆,赶紧说,你叫孙国海听电话好吗? 电话果然转了手,但不是孙国海,又是另一个朋友,又是似醉非醉的一通胡话,说,嫂子,国海吹起你来,简直就没个数啦。万丽強庒着不快,尽量客气地说,请你让孙国海听电话行吗?这样转了好几转,最后才转到孙国海手里,孙国海说,万丽,他们一定要请你吃饭,要是你不来,他们就罚我的酒。万丽冷冷地道,没这个必要吧,我又不认得他们。孙国海说,可大家都知道你呀,你是我的太太嘛。电话又被一个人抢了去,大声地说,嫂子,他说错了,应该说:孙国海是万丽的先生,谁叫他有这么能⼲的老婆呢。孙国海又抢回了机手,对万丽说,这些家伙,喝多了,喝多了。万丽说,孙国海,跟你说了多少遍,叫你别在外面 ![]() ![]() 到了下晚的时候,伊⾖⾖突然打来电话,开口就说,万姐,恭喜你啊。万丽心里一跳,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伊⾖⾖又说了,你可别跟我装不知道啊,快告诉我,到哪里⾼就?万丽只得老老实实地说,谈话是谈过了,还没定呢。伊⾖⾖说,听说有好多好单位让你挑哇,不要太幸福噢。万丽说,你听谁说的?伊⾖⾖说,这机关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到处都是透风的墙,你以为你是机密,不知道背后人家都议论翻了。万丽说,反正谁调动工作都会有人议论的。伊⾖⾖说,这倒也是的,你说还没定,我相信你,但有一点你得答应我,一旦确定,你得第一个告诉我!万丽说,为什么?伊⾖⾖说,我得看看我有没有机会跟着你升天啊。万丽说,你活得比我逍遥自在多了。伊⾖⾖说,逍遥自在只是表面现象,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苦啊。万丽忍不住“嘻”地一笑说,你苦你苦,你苦大仇深。伊⾖⾖说,不说了,走吧。万丽说,上哪里?伊⾖⾖说,上哪里也比你一个人闷在家里胡思 ![]() 妍姿美容是一家美容连锁店,老板就是原来在市委办公室当打字员的小周。起先是小周的老公下海开店,后来做大了,硬把小周也拉下海,小周哭着闹着不肯离开机关,老公下了最后通牒,不下海就离婚,才把老实的小周吓了出来。后来他们的店越做越大,已经开到了海上 京北,老公经常到外地督阵,小周就留守在南州的店里,曾经给机关里一些要好的女同志都送了一张免费美容卡。 万丽家离得比较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伊⾖⾖到了,两人一起进去,丰姿绰约的小周就 ![]() ![]() 伊⾖⾖说,陈佳,你的脸做得这么漂亮,也得有人天天看才合算嘛。陈佳说,你要看的话你天天来看就是了。伊⾖⾖说,呸,我才不要天天看你,你得赶紧找一个能够天天看你的人哪,你的动作怎么这么慢啊?陈佳笑道,你急什么?大家知道她们说的是陈佳的婚姻,陈佳进机关好些年了,已经三十四五岁,还没有结婚,一般这样的女同志,都会比较敏感,比较脆弱,提不得这个话题,但陈佳却不在意,有人提起来,她总是笑眯眯的,有时候还会陪着一起说说。伊⾖⾖道,你不急,我们都急死了,再等下去,我们牙口都不行了,吃不动你的喜酒了。陈佳说,唉,谁让我取了这个名字呢,陈佳陈佳,天天被你们成家成家地喊,就喊得成不了家了。伊⾖⾖说,那你改名,叫不成家。天天不成家不成家地喊,不就成家了吗。小周说,哪有姓不的,还是改成姓魏,未成家。陈佳说,好,我回去就找出派所改去。 说笑了一阵,陈佳完成了自己的美容程序,就先走了。这天晚上,伊⾖⾖告诉万丽,陈佳到老⼲部局后工作十分出⾊,上上下下早就有意思提她到副局长的位子上,前一阵组织部研究⼲部的时候,有位新来的分管⼲部处的副部长随手翻了翻陈佳的材料,有些奇怪地说,咦,未婚?这位女同志,三十五岁了,还没有结婚呀?就这一句话,使大家都愣了一愣。本来提一个副局长,也不是什么大难题,再说陈佳的条件也都是无可挑剔的,无论从学历,从工作能力,从群众关系,从老⼲部对她的反应,从其他方方面面看,陈佳提副局长都应该是无可争议的事情,但偏偏这位副部长这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新来乍到, ![]() ![]() 这段故事后来在机关里传出来了,陈佳自己倒还沉得住气,但是几位特别喜 ![]() ![]() ![]() ![]() ![]() 听伊⾖⾖说到这儿,万丽不由脫口道,换了我,我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提了。伊⾖⾖说,但当时我就想,恐怕⻩了,至少又要等一等了。万丽说,为什么?伊⾖⾖说,你也不想想,如果马上提了,等于是被老⼲部骂出来的,而且,这可不是骂的别人,骂的是闻舒啊,老⼲部虽然⾼兴了,但闻舒的脸往哪里放。万丽说,闻记书的 ![]() ![]() ![]() ![]() 晚上万丽回到家里,从陈佳联想到自己,心里不免起了一点波澜,细细品味,这波澜是美滋滋甜滋滋的,但品过甜美之后,不免也滋生出一点担忧,有一点不安,向部长找她谈话的事情,怎么弄得人人皆知了呢,伊⾖⾖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到处都是透风的墙,但这风到底是从哪里透出去的呢? 三天以后,万丽再次来到向问的办公室,说,向部长,我想去旧城改造指挥部。向问说,为什么?万丽稍一停顿,说,原因是各方面的,但主要觉得,这个岗位更能锻炼我。向问点了点头,他的満意是蔵在內心深处的,万丽看不到,但是能够感受到,万丽刚刚在心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向问的脸忽然就板了起来,声音低沉而严厉,万丽,我找你谈话,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征求你的意见,不是让你満世界去宣传的! 万丽一听,脑子“轰”的一声,立刻想到伊⾖⾖的电话,除了自己和向问之外,还有谁知道他们谈话的內容,一个是康季平,康季平是绝不会说出去的,另一个就是孙国海,万丽一想到孙国海,头脑里再一次“轰”了一下,脸上青一阵⽩一阵。但向问的脸⾊反倒好了些,语气也恢复了正常,说,你也别太紧张,我了解你,也相信你,你不是个肤浅的嘴碎的女同志,但在机关工作,有时候,该保密的还是要保密,哪怕是自己的亲人,最知心的朋友,说话也要注意分寸。万丽点着头,眼泪含在眼眶里。向问说,好了,你去吧,回去准备一下办移 ![]() ![]() 这是向问多说的话。向问平时从来都是一字千金,尤其是重新回到机关以后,不必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一字一句都不会从他嘴里吐出来,这在南州市机关也是众所周知的,但今天向问多说了一句话,而且是笑着说的,万丽明⽩,向问是真的很看重她,很喜 ![]() 从向问办公室出来,万丽等不及回自己办公室,更等不及回家,拿出机手站在路边就给孙国海打电话,満肚子对孙国海的愤怒都快要炸爆了,但是等她听到孙国海在电话那头“嘿”一声时,却突然间像是失了语,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卡”地掐断了电话。孙国海赶紧打了过来,问道,万丽,什么事?万丽満肚⽪要炸爆的气已经在刚才的一瞬间里莫名其妙地怈掉了,懒懒地说,没事。孙国海倒急了,说,没事你怎么打我的机手,到底怎么啦?万丽说,对不起,我打错了。再次掐断了电话。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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