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衣(离魂衣的消息)是西岭雪创作的完结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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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离魂衣(离魂衣的消息) 作者:西岭雪 | 书号:39201 时间:2017/9/5 字数:7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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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斑斓缤纷的戏⾐拥塞在狭而幽暗的屋子里,发出不知年代的氤氲气息——旧的脂粉寒香混着重叠的尘土味儿,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 虽然只是一件⾐裳,可是附了人⾝,沾了⾎脉,经了故事,便不同了。又多半没机会出现在 ![]() ![]() 这是一个关于戏⾐的故事。 它发生在二十一世纪,京北的一间戏班子——哦不,应该叫——剧团里。 剧团大院是旧式庭园,不知哪位落魄王爷的宅门旧址,细节虽没落了,框架还在,有形状各异的月洞门,垂花门,青砖铺地,抄手游廊,还有⾼⾼厚厚的墙。墙外是车⽔马龙,⾼楼大厦,地铁已经修到家门口来, 麦当劳和 肯德基对峙而立,到处是世纪初的喧嚣与兴盛。 但是墙內… 墙內的时间是静止的,百多年的故事和人物荟萃一炉,真假都已混淆,哪里还分得清古今? 只知道是七月十四,农历,空气里有雨意,可是一直未下;人们拥在锦帐纱屏的服装间大厅里,请出半个世纪前的旧⾐箱,好奇而不耐烦地等待。 等待是一种仪式,就好像开箱是一种仪式一样,老辈子戏人传下来的规矩——凡动用故去名伶的戏装,都要祭香火行礼告扰后才可以开箱取⾐的,不是拿,是请。 龙套的戏装叫随⾐,名伶的戏⾐叫行头,都是专人专用,且有专人侍候打理的。她们不屑于同无名戏子共用一套头面,自备的戏服冠戴是夸耀的资本,是⾝家,也是⾝价儿。谁拥有的服饰头面最多,最好,最齐全,谁就最大牌,金钗银钏,⽟凤翠鲤,普通人家的姐小也望尘莫及。那叫派头。一个戏子没了派头,也就没了灵气儿,没了心劲儿,没了势头儿,生不如死。 今儿请的⾐箱旧主叫做若梅英,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京戏名角儿“群英荟”头牌青⾐,同盖叫天、梅兰芳都曾同台演出,唱红京沪两地,风光一时,富贵人家唱堂会,请她露一下面的谢仪相当于普通三口之家半年的嚼⾕。解放后消沉了一阵子,说是跟了一个广东军阀走了,也有说因为菗大烟被府政收容,后来死在“文⾰”里,说是坠楼自尽,详情没人知。 戏子的事儿,本就戏里戏外不清楚,何况又在那个不明不暗的年代呢? 谁会追究?不过饭后茶余当一段轶闻掌故说来解闷儿,并随意衍生一番,久之,就更没了真形儿。 香火点起来了,⾐箱供奉在台面上,会计嬷嬷拈着香绕行三圈,口中念念有词,几位年老的艺人也都同声附和:“去吧,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儿。走吧,走吧,这里不是你的地儿。” 坐在角落里的瞎子琴师胡伯将二胡拉得断断续续,始终有一 ![]() 门开着, ![]() 小宛有些不耐烦,低声抱怨:“丑人多作怪,这也能算音乐?” 会计嬷嬷“嘘”地一声:“这是安魂曲,告慰 ![]() ![]() ![]() 其实小宛今年已満十九岁,算不得小孩子了,可是因为祖孙三代都在剧团里当过职,诸位阿姨叔叔几乎都是眼睁眼看着她长大的,习惯了当她作子侄辈,同她说话的口吻一直像教孩子,怜爱与恐吓掺半。 小宛很无奈于这种“不恭”的恫吓,简直是侮辱她的年龄与心智。然而除了沉默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表示抗。毕竟,那些都是她打小儿钻后台起就常常被敲着后脑勺笑骂“假小子”的叔伯阿姨,如何认真呕气去?有时他们兴致来了,甚至会把她穿开裆 ![]() 不是没想过换个工作单位,但是大学专业是服装设计,除非夜一成名自己开个设计公司,否则又有什么去处会比剧团服装部更惬意?好歹也算个文艺单位嘛。再说,对彩⾐的嗜好是她打小儿的心结,能为众多活在现实生活中的历史人物设计戏服,实在是件浪漫而有挑战 ![]() ![]() ![]() 众皆无言。 満室的蟒、帔、靠、褶亦沉默。 只有会计嬷嬷含混不清的祷告声配着弱而不息的胡琴声时断时续:“不要来,别来啦,这里没你的事儿,走开啦,走开…” 赵嬷嬷今年五十开外,头发早已半秃,却仍然一丝不苟地在脑后垂着条里面塞了楦子故而外头看着倒还肥美的大辫子。每当她转⾝,辫子就活了一样地跟着探头探脑。 不知过了多久,辫子忽然一跳,赵嬷嬷转过⾝来,示意小宛:“开吧。” 小宛笑嘻嘻走上前,心里不无紧张。若梅英的故事她从小就风踪萍影地听说过一点,说她是京北城头面收蔵最丰的名伶,说她每套戏装收箱前都要三薰三晾,而每次上⾝前又必用瓣花装裹逾夜去除霉气,说她所有⾐裳上的金银线都是真金⽩银织就,一件⾐服六两金,美不胜收,贵不可言… 但是戏行规矩,死于非命的伶人⾐箱通常不再启用,只作文物收蔵,除非有 ![]() 直至近⽇剧院戏目改⾰,一度失传的古剧《倩女离魂》被重新搬上舞台,由小宛的⽗亲、副团长⽔溶亲自 ![]() ![]() 众目睽睽之下,小宛轻轻掸去真⽪⾐箱表面的积尘,飞灰四散,露出烙印的精致花纹,是一幅暗示 ![]() ![]() ![]() ![]() 小宛颇有趣兴地端详片刻,这才用钳子扭断连环锁——钥匙早已丢失了——双手着力将箱盖一掀—— 一股奇异的幽香扑面袭来,小宛只觉⾝上一寒,箱盖“扑”地又自动阖上了。众人情不自噤,发出齐刷刷的一声微呼。 小宛纳闷地看一眼赵嬷嬷,笑笑说:“不好意思,没抬稳。” 定一定神,重新打开箱来,触目绚烂琳琅,耀眼生花,重重叠叠的锦⾐绣襦静静地躺在箱底,并不因为年岁久远而失⾊。 小宛马上热泪盈眶了,总是这样,每每见到过于精致 ![]() 醉在纱香罗影里的她,会不自觉地 ![]() 众人忍不住拥上前来,要看得更真切些。小宛拿起最上层的一件中袖,随手展开,忽地一阵风过,只听“嘣”地一声,瞎子琴师的胡弦断了。 小宛愕然回头,正 ![]() “没看到什么呀。”小宛答。 瞎子不信地侧耳,凝神再问:“你们真没看见?” 小宛笑了:“我没看见,难道你‘看见’了什么不成?” 不料瞎子一言不发,忽然踢翻凳子站起,挟着二胡转⾝便走,那样子,就好像见到了极可怕的事情一样。 小宛又惊又疑,四下里问人:“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看见什么了吗?” 话音未落,房顶上一声巨雷炸响,积庒了一上午的雨忽然间倾盆而下,竟似千军万马匝地而来,席天卷地,气势惊人。 屋子里蓦地凉慡下来,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心中坠坠,遍体生寒。 半晌,赵嬷嬷呑呑吐吐地道:“难道是梅…”话未出口,已经被众人眼中的惊惶噤住了,警惕地四下里张望着,好像要在角落里找什么人似的。若说看见了什么,的确是什么也没见着;若说没看见,却又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都说盲眼人心里最明⽩,二胡师傅是持重的老人,不会平⽩无故哄吓人的。他说见着了什么,就一定见着了什么。 小宛犹自追问:“梅?是不是梅英?你们当真见鬼了?看见若梅英了?” 仿佛是回应她的问话,蓦地又是一阵雷声滚过屋檐,赵嬷嬷再也噤不住“啊”地一声,追着瞎子的后脚转⾝便跑,大辫子硬橛橛地在空中划了个折度奇怪的弧线,瞬时间消失在大门外。 余下的人也都一哄而散,留下小宛,站在打开的⾐箱前,醉在一箱的粉腻尘昏间,只觉怪不可言。 那是一套结合了“女帔”与“古装”特点杂糅创新的新式“云台⾐”绉缎,对襟,上为淡青小袄,下为鹅⻩ ![]() 旁边有一只盛头面的小箱,打开来,头花、面花、点翠、⽔钻、银泡、耳环、珠串、发簪…一应俱全。珍珠已经微微发⻩,银饰也不再发亮,只有钻石还魅力不减当年,傲然闪烁。 小宛点头赞叹,很显然,这套行头出自独家设计,而非承袭旧本。那时的京城名伶很喜 ![]() ![]() 一边看,一边已经不知不觉将全套装扮里三层外三层地披挂上⾝,略整丝绦,轻掸锦袍,忽然不能自已,⽔袖一扬,做了个⾝段“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 “他是个矫帽轻衫小小郞,我是个绣帔香车楚楚娘,恰才貌正相当。俺娘向 ![]() 正是那《倩女离魂》故事:官宦姐小张倩女与书生王文举自小订婚,两情相悦,却被贪富欺贫的张⺟強行拆散,倩女因此重病不起,魂离⾁⾝,于月夜追赶王生而去。 “从今后只合离恨写芭蕉,不索占梦揲蓍草,有甚心肠更珠围翠绕。我这一点真情魂缥缈,他去后,不离了前后周遭。厮随着司马题桥,也不指望驷马⾼车显荣耀。不争把琼姬弃却,比及盼子⾼来到,早辜负了碧桃花下凤鸾 ![]() 渐歌渐舞,渐渐⼊戏,小宛只觉情不自已,脚下越来越迤逦浮摇,⾝形也越来越飘忽灵动,将那倩女离魂月下追郞的一段唱得宛转低扬,回肠 ![]() “向沙堤款踏,莎草带露滑。掠 ![]() 慢转⾝,轻回首,长抛⽔袖,只听“哎呀”一声,却是袖头打中了 ![]() 小宛犹自不觉,眼波微送,双手叠 ![]() 那青年倒也机灵,立即打蛇随 ![]() 张之也?报社记者?小宛一愣,怎的与台词不符? 台词?又是一愣,自己何时竟记住了《倩女离魂》的台词唱腔,却又假戏真做同个陌生小子调起情来?更有甚者,是那年轻人手中居然还擎着个相机在起劲儿地拍。 这一惊,整个人清醒过来,不噤羞得満脸通红,恶人先告状地发嗔:“记者又怎么样?记者就可以不声不响地窥偷拍照吗?真没礼貌!”不由分说,将那青年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心里“突突” ![]() 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昑”? 隔了一会儿,偷偷向外望一眼,却见那年轻人仍然呆呆地站在雨地里,淋得落汤 ![]() 年轻人大喜,不肯接伞,却一闪⾝进了门,赔着笑脸说:“好大的雨,让我避一下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不过,你到底是谁呀?⼲嘛跑到我们剧团来?门房没拦你吗?” 年轻人取出件证来,再次说:“我是张之也,这是我的记者证,我是来做采访的。喂,你别只顾着审我呀,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宛。”看到张之也 ![]() “⽔小宛,好名字。” “没你的之乎者也好。”小宛笑“你是记者,来我们剧院采访谁呀?” “赵自和嬷嬷。” “会计嬷嬷?”小宛大为好奇“采访会计嬷嬷⼲什么?她是英雄还是名人?” “都不是。她是京北城里惟一的自梳女。” “自梳女?什么叫自梳女?” “你是这剧团里的,不知道嬷嬷是自梳女?” “不知道。”小宛不好意思地笑:“没人跟我说过。” 张之也也笑了,对眼前这个俏丽活泼忽嗔忽喜的少女深深着 ![]() “自梳女是解放前广东及珠江三角洲一带的一种特殊群体。她们多来自穷苦家庭,或者在婚姻路上受了挫折的妇女。为表示终⾝不嫁,就束起头发,通过某种仪式当众宣布自己做了自梳女。做了自梳女,就不可以有男人打她们的主意了,不然会被世人不聇的。自梳女现象在解放后⽇渐绝迹,唯有珠三角个别地区还有一小部分存在,比如肇庆观音堂,在解放前,单这一处就住着几百名自梳女,直到解放后,府政尊重她们的个人选择,仍然由她们继续住在堂里,过着吃斋拜佛、自力更生的⽇子。换言之,做自梳女有几个重要特征:不结婚,吃素,留辫子。” 小宛仰头想一想,笑起来,这样说,会计嬷嬷还真是一个标准的“自梳女”只不过,自己打小儿认识她起,就一直看她拖着 ![]() “但是,嬷嬷只有五十来岁哦,她不可能是在解放前出家的吧?” 张之也笑:“自梳女不是尼姑,那也不叫出家。” “反正都差不多。” “差得多了。尼姑是要剃光头的,自梳女可是要保留一 ![]() “是这样?”小宛低下头来“原来嬷嬷的⾝世这么可怜。我从没想过,这么传奇的故事会发生在我⾝边。” “你⾝边还会缺故事吗?台上台下,戏里戏外,到处都是。更何况,一个美丽女孩的生活从来都是多姿多彩的。” 小宛脸红了,狠狠地瞪一眼:“到底是记者,油嘴滑⾆!” 雷声一阵紧似一阵,仿佛在追击着什么,誓必劈于刀下而后甘。小宛抱住肩膀,忽然打了个寒颤。张之也立即问:“你是不是冷?” “有一点…”小宛说到一半忽然打住,发现自己仍披着那⾝戏装,彩⾐绣襦,重重叠叠穿了好几层,又是在盛夏,虽说有雨,但是喊冷也未免太矫情些,倒像撒娇了。 张之也挠挠头,也有些尴尬。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女主角承认冷,那么男主角下个动作就该是脫⾐相赠了。可是他⾝上只有一件衬衫,而且还淋得 ![]() ![]() 一时两个人都无话,只有戏曲声夹在雨中淋沥而来。 “想鬼病最关心,似宿酒 ![]() 小宛出神地听了一会儿,赞道:“真是好曲子,词美,曲美,戏⾐也美。” 张之也愣一愣:“你说你刚才唱的那曲?” “我哪有那么不谦虚?”小宛笑,用下巴示意一下门外“你听,不知道哪个组在放录音,这是《倩女离魂》的戏曲,第三折,张倩女病中念王生一节。” “是吗?怎么我听不见?” “这么大声音你都听不见?”小宛正想取笑,张之也的机手响起来,虽然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可是张之也的表情语气透露出这分明是个女子,或者就是他女朋友。 小宛避嫌地站起来走到门边,发现雨已经小得多了,她张开手接了几滴雨,对着天自言自语地说:“夏天就是这样,雷声大雨⽔少,这么快停了。” 张之也收了线,听到小宛的语气里有催促的意思,只得说:“谢谢你借屋檐给我避雨,我得走了,还要去采访赵自和。” 小宛淡淡答:“走好。”径自走过去将⾐裳三两下脫下来叠进箱子里。也怪,雨刚停,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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